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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燕翎道:「四爺,榮桂不足以成大事,唐姑娘雖比榮桂強,可畢竟是個女流,有很多地方不方便,而且八阿哥身邊也遠得很,難道您不希望在八阿哥身邊有個人。」

  四阿哥明白了,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他搖了頭:「不,我身邊更需要人。」

  燕翎道:「四爺,您錯了,您身邊有個年爺,已勝過千軍萬馬,像這種事,重要的不在您身邊,而在別位身邊,我這話您該懂。」

  年羹堯道:「四爺,玉樓的話有道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四阿哥道:「怎麼,你也幫他說話。」

  年羹堯道:「我幫的不是玉樓,是理,他在外頭幹什麼都方便,一旦進了這個門,別位都會視他如敵,對他深懷戒心……」

  燕翎道:「我打個比方您聽,有那麼一天您派我幹件事兒,這筆賬硬可以記在八阿哥頭上。」

  四阿哥笑了:「這倒是,只是……」

  年羹堯道:「四爺,成敗可全在您一念之間。」

  四阿哥點了頭:「好吧,我聽你的。」他聽年羹堯的。

  誰不知年羹堯有年羹堯的私心,他所以力主燕翎在外頭,主要的還是怕燕翎搶了他的將來。燕翎可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早就知道年羹堯準幫他說話。

  在這件事上,真正贏的是燕翎,落敗的恐怕是這位素來陰鷙、狠辣的四阿哥了。

  燕翎走出府,年羹堯代四阿哥把燕翎送出了雍王府邊大門。望著燕翎走不見了,年羹堯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轉身進去了。

  一進書房,年羹堯就說:「恭喜四爺,賀喜四爺!」

  「可不!」雲卿嬌媚地瞟了四阿哥一眼。

  「這可真是大喜,四爺該論功行賞。」

  年羹堯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差點兒沒把事辦砸了,還敢邀功。」

  年羹堯這句話,不啻潑了雲卿一盆冷水,弄得雲卿好尷尬。

  胤禎會做人,馬上打了圓場:「你這是幹什麼,雲卿又沒跟你要賞。」

  含笑轉望雲卿:「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去吧,我有點兒私事兒跟雙峰談談,明兒個我一定好好兒謝你。」

  雲卿聰明,自然懂四阿哥是逼她走,實在她在這兒再坐下去也沒意思了,只有趁這臺階兒下去了,謝了胤禎一聲就退出了書房。

  雲卿一走,胤禎就抬眼望向年羹堯:「怎麼,膩了?」

  年羹堯坐了下去,道:「何止膩了,我都有點兒煩了。」

  胤禎笑笑道:「那就換換口味吧,把她塞給甘瘤子或是白泰官。」

  年羹堯目光一凝道:「行麼?」

  胤禎笑道:「行麼,準保他們當大恩典。」

  年羹堯道:「既然這樣兒,您辦。」

  胤禎微一點頭:「容易,我辦,這裏女人,只要有享樂,跟誰都一樣,別看她纏著你,她纏的不是你的人。」

  年羹堯道:「您別把我當傻子,我清楚得很,真讓她看得上眼的,恐怕只有那白玉樓一個。」

  胤禎笑著點了頭:「英雄所見略同。」

  年羹堯話鋒忽轉:「提起甘瘤子跟白泰官了,您怎麼不讓白玉樓見見他們倆?」

  胤禎搖頭道:「不見的好,我壓根兒就不打算讓他知道!」

  年羹堯道:「您還不放心他?」

  胤禎道:「有點兒。」

  年羹堯道:「這我跟您的看法就不一樣了,白玉樓聰明絕頂,他既然在這條路上謀前途,自然得跟靠得住的賣命,他是看準了這一點兒,要不然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進您這個門兒,所以三番兩次的推拖,他是故作姿態,其實他是巴不得早一天進這個門兒,衝這,他焉有不死心塌地的道理。」

  胤禎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可是凡事小心點兒總沒錯,我做事一向謹慎,讓我看他一段時日再說,我所以答應讓他暫在老八那兒待著,也是這個道理。」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點了頭:「也對,小心一點兒總是好的,我是個武夫,在這方面差您多多……」

  胤禎深深看了他一眼,笑著順口道:「雙峰你可不能算武夫啊。」

  年羹堯笑了,笑得有點心驚。

  八阿哥的貝勒府裏,別人不清楚白玉樓的事兒,榮桂跟唐玉嬌可清楚,第二天,榮桂在他屋裏準備了酒菜,請燕翎喝一盅,唐玉嬌作陪。表面上看,這平常得很,其實只有他們兩個清楚,榮桂跟唐玉嬌已經接奉命令,讓他們倆找燕翎報到,聽候差遣。

  榮桂對燕翎,如今是既恭敬有熟絡,唐玉嬌也是一樣,只是她是個嬌媚的女人,這裏女人想拉攏、巴結個男人只有一個辦法。其實就不為拉攏、不為巴結,她也願意,奈何燕翎不是貨真價實的白玉樓,這一套在燕翎這兒根本就不靈。也只有燕翎自己心裏明白,表面上他真有點像白玉樓,逗得唐玉嬌心裏直癢癢,害得唐玉嬌自己以為這一套軟功奏了效,心裏除了癢之外還直樂。

  燕翎老老實實地待了三天,這三天裏他沒出八阿哥的貝勒府一步,外頭也是風平浪靜,一點事兒也沒有。

  可是第四天一早,事兒來了,叫醒他的是榮桂說八阿哥要出門兒,找他護駕。

  「上哪兒去找我護駕?」燕翎坐在床上問。

  「二阿哥府!」榮桂說。

  燕翎為之一怔:「二阿哥府?」

  榮桂笑笑道:「今個兒是二阿哥的生日,諸位阿哥,滿朝文武都要去祝賀,這幾位鬥歸鬥,誰都恨不得一下子就撩倒誰,可是那是暗地裏,不是明白兒。」這道理燕翎哪會不懂,用得著他說。

  燕翎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檔事兒,怎麼臨時才告訴我!」

  榮桂道:「這位主兒原打算託個辭不去的,可是越琢磨越覺得不合適,今兒個早上才決定親自去一趟的。」

  燕翎道:「這就走?」

  榮桂道:「就等您了。」

  燕翎只好披衣下床,他這兒穿衣裳,榮桂那兒又說了話:「他剛交代,讓您留意穿著,刀尺刀尺。」

  燕翎道:「我刀尺什麼,又不是我去相親。」

  榮桂道:「這您就不知道了,這個圈兒裏興這個,什麼都比誰都怕別人的強過他,不信您到時候看,用不著看別的,光看那些福晉、格格、夫人、姑娘的就夠了,真是跟一朵朵的花兒似的,爭奇鬥艷的,能讓人眼花撩亂,要是哪一樣比不過人家,回家能氣得哭上幾天。」

  燕翎搖頭道:「官場裏作興的玩藝兒還真不少,好吧,不能給咱們這位位八爺丟人,刀尺刀尺吧。」

  俊燕翎就是俊燕翎,平常人家不用怎麼刀尺,就瞧得姑娘們愛煞,今兒個一刀尺,喝!不得了,連榮桂這個大男人都瞧直了眼。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不錯,可是得像燕翎這樣的,要是像豬八戒他二哥,再好的行頭也沒用,不刀尺還好點兒,說刀尺,其實燕翎也沒怎麼刀尺,只是換了件新長袍而已。

  只換了件新長袍,榮桂就瞧直了眼,只聽他說:「白爺,你可真是塊玉雕的。」

  燕翎道:「別臊我了,走吧。」推著榮桂就出了屋。

  榮桂沒騙人,真的只等燕翎一個人兒了,八阿哥是長袍馬褂兒,人站在院子裏,四道禮,兩個包衣提著,馬也套好了,牲口前蹄敲地,直打響鼻。

  瞧八阿哥那身行頭,可知他也刻意刀尺了一番,他是龍種,也刻意刀尺了,可是燕翎一來,他硬是一點兒光采也沒了,而且他也把一對眼珠子瞧直了:「喝,玉樓,你這是幹什麼去相親哪。」

  燕翎道:「榮總管說您交代的,不許給您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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