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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居中那高大蒙面黑衣人有點遲疑。

  李玉琪笑道:「相信幾位在沒進胡同之前已經在四周察看過了,這兒就我一個人,不會錯的。」

  那高大蒙面黑衣人道:「你用不著激,我幾個確有點怕,怕染髒了身子。」

  李玉琪一笑說道:「身子髒心不髒又何妨。」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虧你也說這種話,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李玉琪道:「文丞相祠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抬手往裏一指,道:「三位請看,敵同仰威名,一片丹忱昭史冊,法天留策對,千秋正氣壯山河,再看,南宋狀元宰相,西江孝子忠臣,遺像碑上製衣帶銘;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那屋角下更有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正氣歌……」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突然說道:「你可讀過聖賢之書?」

  李玉琪道:「家師教我讀的皆聖賢之書。」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道:「你所學何事,可有愧麼?」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敢情閣下選這座文丞相祠為彼此見面之地,是大有用意的。」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冷然說道:「我要你跪在文丞相遺像前自絕……」

  李玉琪哈哈一笑道:「此處為昔日的柴市,也就是當日文文少歸天之處,我能跟文文少同在一地授命,何幸如之,雖死無憾……」

  左邊那魁偉蒙面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也配,要讓你那污血髒了忠祠,我幾個的罪過可就大了。」

  李玉琪臉色一整,道:「咱們不必再鬥嘴了,閒話少說,言歸正傳,那一人一畫可帶來了?」

  居中那高大蒙面黑衣人道:「這你不必操心,只要你摘下項上那顆人頭,我幾個自會把這一人一物送交徐光田。」

  李玉琪道:「可以讓我先見見徐大人的那位乾女兒麼?」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道:「那辦不到。」

  李玉琪淡然一笑,望著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突發驚人之語:「金老闆,你怕我見令妹麼?」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身軀一震,驚聲說道:「你……你怎麼說?」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何必呢,金老闆。」

  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兩眼寒芒暴射,冷哼一聲就要往前衝。

  那高大蒙面黑衣人伸手攔住了他,兩眼奇光閃射,逼視李玉琪緩緩說道:「閣下,你知道了?」

  李玉琪道:「郝老闆,我知道還不止這一樁,信不信?」

  那高大蒙面黑衣人吸了一口氣,道:「既然閣下知道了,那也好,反正遲早總瞞不了人的,二弟,三弟,別再蒙下去了,讓人家李七爺說咱們弟兄小家子氣。」

  他抬手摘下了那蒙面物,那魁偉蒙面黑衣人跟那頎長身材蒙面黑衣人也都抬手把蒙面物摘了下來。

  只聽金少樓道:「大哥,咱們的底既然讓他摸透了,以我看……」

  郝殿臣濃眉軒動道:「別魯莽,三弟,人家李七爺既然敢單槍匹馬來會咱們,那就是有恃無恐,沒有把咱們弟兄放在眼裏……」目光一凝,望著李玉琪道:「我沒說錯吧,七爺?」

  李玉琪道:「郝老闆把話說錯了,有恃無恐,我承認,要不然我不敢單槍匹馬來會賢昆仲三位,至於沒把三位放在眼裏,這我不敢承認,我要是沒把三位放在眼裏的話,我也就不來了,是不是?」

  郝殿臣深深看了李玉琪一眼,道:「咱們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你李七爺今兒晚上單槍匹馬找上了我們兄弟,正好我弟兄幾個也正想找李七爺你聊聊,說吧,你還知道什麼?」

  李玉琪道:「三位可願席地坐坐?」

  郝殿臣遲疑了一下,當即先盤膝生了下去,他這一坐下,韓君實跟金少樓自然也就跟著坐了下去。

  李玉琪眼見他三個都坐下了,這才微微一笑坐在了對面,如今的形勢是內一外三,郝殿臣、韓君實跟金少樓三個恰好把住了這座忠烈祠的門。

  郝殿臣、韓君實跟金少樓三個坐下之後,三個人六道銳利目光一起逼視著李玉琪,靜等他說話。

  李玉琪對於門被把住,退路堵死一事毫不在意,他微微一笑,目光從三人臉上掃過,道:「幾位都是霍、岑、端木三位的傳人,該沒有錯吧?」

  韓君實冷冷說道:「我正想問,你怎麼知道……」

  李玉琪道:「我不剛說過麼,韓老闆,我知道的不只一樁,當世之中沒有不知道三聖傳人霍、岑、端木三位的。可是都沒有我清楚,對他三位的一切,我要說起來能給人如數家珍之感,信不信?」

  韓君實道:「你何妨說說看。」

  李玉琪微一欠身道:「我遵命……」

  輕咳一聲接道:「樹從根上起,水由源頭來,這話要從當年說起。當年,羅剎教主公孫忌率羅剎五君十二侍潛上峨嵋奪取三聖遺寶,峨嵋掌教親率高手護寶不成,危急時,玉簫神劍閃電手夏現身在藏寶洞之中,神功退羅剎諸魔,攜去三聖遺寶交與霍、岑二位,因之霍、岑二位,順理成章的就變成為凡凡、大木二位之傳人……」頓了頓接道:「在這兒我有個說道,玉簫神劍閃電手夏並非奪寶,而是夏大俠之師門智蒙神僧與三聖交稱莫逆,三聖飛升之際特託智蒙神僧代覓傳人以免絕學失傳,夏大俠攜走三聖遺寶將內中貝葉金刀、玄玄寶鉤贈與霍、岑二位,就是奉師命代三聖覓傳人……」

  郝殿臣、韓君實跟金少樓三人臉上一片肅穆,正襟危坐,未發一語。

  李玉琪微微一笑,接著說道:「至於東郭先生那蟠龍玉杖,則是後來才由夏大俠交給端木大俠的,也就是說端木大俠後來才列入三聖門下,說來那也是因為當年遠征布達拉之際,端木大俠居功甚偉,夏大俠在暗中也一再考驗端木大俠的心性,尤其端木大俠跟霍、岑二位至為投緣,這才使夏大俠決定將東郭先生的遺寶交給端木大俠,使端木大俠步霍、岑二位之後列入『三聖』門,您三位應該知道,端木大俠原是當年一谷三堡,不歸谷的少谷主,不但人長得丰神秀絕,俊美無儔,灑脫飄逸,更難得俠骨柔腸,劍膽琴心……」

  「夠了。」金少樓突然說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是怎麼知道這三位的……」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這要恕我賣個關子。」

  金少樓道:「你不肯說?」

  李玉琪道:「金老闆原諒。」

  金少樓還待再說,郝殿臣攔住了他,目注李玉琪道:「李七爺你還知道什麼?」

  「多了。」李玉琪道:「關於他三位的,我知人所不知,曉人所不曉,不過我既然知道其一,知道其二那也算不得什麼稀罕,是不?現在讓我說點稀罕的,郝老闆幾位既是那三位的傳人,我記得今年八月十五日是當今幾個大幫會聚會交換一年所得,共商大計之期,也是『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大俠的壽誕,郝老闆幾位的來意就在二人一物……」

  郝殿臣道:「什麼意思?什麼二人一物?」

  李玉琪道:「讓我先說那一物,物是一頂九龍冠,據說是崇禎遺物,闖王入京,祟禎歸天後由太監曹化淳獻給了清軍,至於那二人,一是當朝的榮親王,一是統率京畿鐵衛的貝勒泰齊,幾位要取那頂九龍冠是為夏大俠祝壽,要取這二人的項上人頭,則是幾位要在幾大幫會聚會之期當著夏大俠奪個首功,出出風頭……」

  郝殿臣、韓君實跟金少樓三個臉上變了色,郝殿臣猶強笑說道:「榮親王、貝勒泰齊?我們弟兄殺他兩個幹什麼……」

  李玉琪道:「很簡單,貝勒爺統率京畿鐵衛,這多年來殺害了不少忠義之士,也壞了不少義舉,所以幾位要拔去這一眼中釘,除去這一大障礙;至於那位榮親王,以我看恐怕是因為他是泰齊的未來泰山大人,幾位認為他二人之間既然有這一層關係,那就必然是一路……」

  郝殿臣道:「這是你李七爺的猜測?」

  李玉琪道:「只怕我一語中的猜中了。」

  韓君實跟金少樓雙雙就要往起站,郝殿臣伸手攔住了兩個,金少樓道:「難不成大哥還要留他?」

  郝殿臣道:「你兩個給我坐著別動,留不留他我自有主張……」

  目光一凝,望著李玉琪道:「我說一句,你李七爺猜中了,如何?」

  李玉琪哈哈笑道:「到底是郝殿臣大方爽快,郝老闆問我如何,我只有一句話,有我姓李的在這『北京城』裏一天,這二人一物就絕不容人碰一指頭。」

  金少樓叫道:「姓李的,就憑你……」

  李玉琪道:「夠了,金老闆,不夠麼?」

  金少樓還待再說,郝殿臣已然說道:「這麼說你李七爺是賣身賣定了?」

  李玉琪道:「話不能這麼說,郝老闆,人各有志……」

  金少樓厲聲叫道:「姓李的,你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李玉琪道:「金老闆,在官家看來,說這句話麼就是叛逆。」

  「叛逆?」金少樓哈哈一笑叫道:「不錯,我金某人幾弟兄就是叛逆,我幾弟兄要殺盡滿虜跟你們這班棄宗忘祖,喪心病狂的東西,你就是頭一個。」

  上身往前一探,一掌劈了過去。他這一掌凝足了真力,勁道十足,威力無倫,而且他這一掌出手極快,連郝殿臣也來不及阻攔。

  李玉琪卻沒把他這凝足真力的一掌放在眼裏,一挺腕,揚掌迎了上去,兩掌相接,砰然一聲,李玉琪穩坐沒動,金少樓卻往後一仰,差點沒躺那兒。

  金少樓變了色,李玉琪開了口:「金老闆,郝老闆不會說錯話的,我是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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