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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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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親王玉珠道:「你想把他弄出城去?」 李玉琪道:「您知道,留他在這兒禍患無窮。」 榮親王玉珠道:「泰齊問起來,你看我怎麼說好?」 李玉琪道:「何必等他問,明天一早您派個人到宗人府去一趟,說您府裏的親隨一晚上沒回來……」 榮親王玉珠笑了,道:「好辦法,有你的,我的車就在西院,隨便找誰幫個忙都行,盡可以放心,我這兒不會再有第二個鮑天。」 李玉琪答應一聲提起鮑天往西院去了。 *** 李玉琪的身形被屋角擋住了,榮親王玉珠輕咳一聲道:「可以出來了。」 近小樓那一片樹叢裏走出了大格格心畹,她剛到近前,榮親王玉珠便道:「你聽見了,是不?」 大格格心畹點了點頭。 榮親王玉珠道:「你心裏不難受?」 「怎麼會?」大格格心畹眉宇間飛快地掠過一絲幽怨神色:「我是個訂過親的人,他是該避著我點兒,我不也避著他麼?」 榮親王玉珠輕輕一嘆道:「心畹,要論不適合這三個字,他跟泰齊沒什麼兩樣。」 大格格心畹垂下了目光,道:「我知道。」 榮親王玉珠道:「當年你姑婆就是……」 大格格心畹截口說道:「我聽您說過。」 榮親王玉珠道:「那麼別自尋煩惱,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種煩惱會跟你一輩子,揮都揮不掉。」 大格格心畹沒說話,微微地垂下了螓首。 榮親王玉珠拍了拍大格格心畹,道:「走吧,陪爹下盤棋去。」 大格格心畹沒點頭,沒搖頭,也沒說話,榮親王玉珠輕輕地推著她往後行去…… *** 在北京京城裏有幾個文雅的好去處,這幾個文雅的好去處之中,論清靜幽雅,首推陶然亭。 陶然亭在右安門內的南大窪,原址是遼金時代的慈悲庵,康熙年間郎中江藻在此設亭,採自樂天詩:「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為陶然亭。 陶然亭的地勢很高,水木明瑟,跟墨窯臺遙遙相對,亭下好幾頃沼澤之地,遍植蘆葦之類,看上去一片清靜幽雅。 今夜有月,是一彎上弦鉤月,月色有點昏暗,在這陶然亭一帶,更帶著一片淒迷,迷迷濛濛的像是籠罩著一層薄霧。 夜深人靜,四野無聲聲在樹間,而在這陶然亭裏卻坐著一個人,是李玉琪。 李玉琪一個人坐在陶然亭裏,面對數頃沼澤,月下吹簫,吹的赫然竟是岳武穆的滿江紅,簫聲悲壯高亢,劃破夜空直上雲霄。 就在他第二遍吹到「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當兒,他背後響起了一個清朗話聲:「夜深人靜,月下吹簫,閣下好雅興。」 簫聲似自縈繞夜空,李玉琪已開口說了話:「循簫聲而來,閣下豈非也雅人一個?」 背後那清朗話聲道:「豈敢,閣下簫聲論高亢上可觸雲霄,論遠近整個北京城都聽得見,非高深修為不能臻此,尤其閣下吹的是岳武穆的滿江紅,聞之令人熱血沸騰,痛心淚兩行……」 李玉琪道:「所以閣下循簫聲尋來看個究竟,可是?」 背後那清朗話聲道:「正是,專為拜識高人而來。」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閣下認為我是個高人麼?」 「當然。」背後那清朗話聲道:「非高人不能為此,高人之外我還得再加兩個字。」 李玉琪道:「哪兩個字?」 背後那清朗話聲道:「忠義。」 李玉琪哈哈一笑道:「誇獎了,誇獎了。」他站起來轉過身去。 陶然亭外,離他不足一丈之外,站著個身材頎長的蒙面黑衣人,那蒙面黑衣人看清是他之後,先是一怔,繼而兩眼之中飛閃寒芒,道:「是你……」 李玉琪道:「忠義高人。」 那蒙面黑衣人「呸」地一聲冷然說道:「老虎掛素珠,假充善人,你糟蹋了這管簫,辱沒了岳武穆的這闋滿江紅。」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隨你怎麼說都行,畢竟你來到了陶然亭。」 那蒙面黑衣人道:「你是說有意……」 「當然。」李玉琪道:「不然我發什麼瘋,夜這麼深,這兒又空蕩寂靜怪嚇人的,我早就在被窩裏了。」 那蒙面黑衣人目中寒芒暴閃,轉眼四顧。 李玉琪微微一笑道:「放心,只我一個人。」 那蒙面黑衣人目光一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咱們談談,帶我到你們住的地方去。」 那蒙面黑衣人道:「你想幹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李玉琪道:「一幅畫,一個人……」 那蒙面黑衣人道:「怎麼樣?」 李玉琪道:「我想要回去。」 那蒙面黑衣人道:「怎麼說,你想要回去……」仰天縱聲長笑,裂石穿雲,直逼夜空,半晌之後笑聲一落,他接著冰冷說道:「容易,拿你的腦袋來換。」 李玉琪沒在意,笑笑說道:「也不難,帶我到你們住的地方去?」 蒙面黑衣人道:「那辦不到,既是你預備拿腦袋換那一人一畫,在這兒換也是一樣!」 「這兒不行。」李玉琪搖頭說道:「我那一闋『滿江紅』把閣下你引來了,同樣的也會把別人引來,這別人二字何指,閣下應該明白。」 蒙面黑衣人道:「我明白,那不是好麼?」 李玉琪搖頭說道:「我不願意有任何第三者打擾,我要撇開我的立場,按江湖規矩找你們說話,要不然我就不會一個人到這兒來了。」 蒙面黑衣人道:「冠冕堂皇,十分動聽,你以為我會信麼?」 李玉琪道:「我不勉強,只是你們如果想要我這顆腦袋的話,最好還是相信。」 蒙面黑衣人有點心動,也有點猶豫,沒說話。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你們要是連我這一個人都怕的話,最好由哪兒來還回哪兒去……」 「住口!」蒙面黑衣人目中寒芒暴射,道:「要我帶你到我們住的地方去,那辦不到,北京城內外不會沒有可以說話的地方,半個時辰之後咱們府學胡同忠烈柯見。」 李玉琪一點頭道:「好地方,咱們不見不散。」 蒙面黑衣人道:「就你一個?」 李玉琪道:「多一個你可以指著鼻子罵我。」 蒙面黑衣人冷哼一聲道:「老實說,你們所謂那鐵騎鐵衛,我們一個也沒放在眼裏,要怕的話也就不會來了。」騰身倒射而起。 李玉琪笑道:「這不就得了麼,閣下走好,我不送了。」 他話還沒說完,那蒙面黑衣人已然投入夜空中不見,李玉琪笑了笑,把簫往腰裏一別,灑脫邁步,也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 忠烈祠在府學胡鬧,遠在安定門大街東,有集賢坊大牌樓,胡同東口有忠烈祠匾額,入小門有文丞相祠額。 李玉琪一個人站在「文丞相祠」裏東看看,西看看,突然一笑說道:「是耶,非耶,為何姍姍來遲?」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起自祠堂道:「我們準時而來,誰說遲了?」隨著這話聲,祠堂門口現出三個蒙面黑衣人,居中一個身材魁偉高大,左邊一個跟中間那個差不多,右邊那個則有一副頎長身材,看上去挺灑脫的。 李玉琪含笑說道:「半個時辰可等苦了我了,三位別來無恙?」 居中那高大蒙面黑衣人冷然說道:「我們沒工夫囉嗦,聽我家老三說,你有意思拿你那顆項上人頭換回那一人一畫……」 李玉琪道:「何妨進來席地坐下多談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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