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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李玉琪剎時明白了,他怔了怔神,道:「我明白了,她可是不願我再跟……我已經告訴她了,我不會再見褚姑娘了……」

  「你誤會她了,李侍衛。」徐光田嘆了口氣道:「玉環要是這麼一個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的姑娘家,我夫婦也就不會這麼鍾愛她了,走了之後拙荊跟我也不會那麼難受,那麼悲痛了,不怕李侍衛見笑,拙荊已經哭了大半夜了,小女陪著她沉淚,讓人看了好不淒……」

  頓了頓,接道:「李侍衛,壞就壞在你那句不會再見褚姑娘上,玉環她告訴我,我不能讓你因為她失去褚姑娘,所以她走了,她要離你遠遠地,希望你能很快地忘了她,也別以她為念,找個適當的機會跟褚姑娘解釋解釋去,鑄錯因酒,諒必褚姑娘不會怪你……」話說到這兒,徐光田低下了頭,也住了口。

  李玉琪心如刀割,胸氣動盪,熱血沸騰,他雙眉一揚,睜著一雙血紅的眼,道:「錯由我鑄,玉環她對我這般寬厚,也對我這般情深義重,李玉琪不是人間賤丈夫,我不能……縱然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李玉琪今生不再作他想……」

  目光一凝,望著徐光田剛一聲:「大人……」

  徐光田已然嘆息一聲,擺手說道:「李侍衛,不管怎麼說,玉環是我夫婦的乾女兒,事由你起,按情按理,我都該找你要人,可是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也夠難受的,我實在不忍再說什麼,言盡於此,我要回後樓看拙荊去了,李侍衛你請吧。」敢情,人家是下了逐客令。

  李玉琪不能怪人家,他知道,人家這樣對他,已經是很寬厚,很寬厚的了,他白著一張臉,微一欠身道:「卑職這就告辭,大人放心,卑職有生之年必然尋著玉環,也必會歸還那幅畫,縱踏遍天涯海角,濺血橫屍也在所不惜。」話落,轉身大步出門而去。

  徐光田坐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兩眼望著李玉琪那頎長英挺的超拔的背影,老臉上浮起一種異樣表情。

  金玉環走了,就這麼走了,沒留一個字,她對他這麼寬厚,這麼情深義重,這筆債,夠他還的。

  金玉環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能上哪兒去,又依靠誰,要她怎麼謀生,怎麼度日?

  她心已碎,腸已斷,拖著甫受創傷的身心一個人入了茫茫人海,險惡江湖,她的身手不錯,可是那只是在戲臺上的長靠短打,真說起來,她不諳一點防身技,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她……

  李玉琪的心也碎了,腸也斷了,想想看,他怎能不心碎,又怎能不腸斷?他害了人家,到頭來人家還為他著想,這份情義,這筆債,他怎麼個還法?

  剛到院子裏,迎面來了個徐府下人,他對著李玉琪一哈腰,道:「李爺,我正要到上房找您去,侍衛營的康爺找您。」

  李玉琪畢竟超人,儘管他難過,他悲痛,可是他還能支持,必要的時候他還能冷靜,他道:「謝謝你,他人在哪兒?」

  那徐府下人往身後一指道:「就在養心齋門口候著您呢。」

  李玉琪又謝了一聲,邁步走回養心齋。

  果然,老遠地他便瞧見康全一個人站在養心齋門口,一臉的焦急色,一見他到,忙飛步迎了上來,匆忙地一哈腰便道:「李爺,您上哪兒去了?曹金海來了,大貝勒在營裏等著見您。」

  李玉琪目光一凝,問道:「大貝勒等著見我,有什麼事兒麼?」

  康全道:「曹金海沒說,看樣子很急,他傳過話後就走了。」

  李玉琪沒有多想,他也沒那心情,當即說道:「你帶著弟兄們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康全道:「您還有事兒麼……」

  李玉琪道:「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康全沒敢再多說,答應一聲欠個身走了。

  康全走後,李玉琪進了養心齋,他不是收拾東西,事實上養心齋裏的擺設,以及應用什物全是徐府的,沒有一樣是他自己的。

  他站在床前,眼望著眼前金玉環親自替他佈置的一切,眼望著那張床,心裏的感受難以言喻,好半天,他才黯然地離開了養心齋。

  ***

  回侍衛營的路上,他經過了榮親王府,他沒進去,甚至於低頭加快了步履,他不願再見任何一個跟他有關係的人,甚至於怕見。

  進侍衛營,曹金海守在門房等他,曹麻子是個難得的熱心朋友,他告訴李玉琪,情形不大對,要李玉琪小心。

  李玉琪很感動,謝了一聲就往裏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他猜想可能是鮑天把他跟大格格見面的事兒密告了泰齊,泰齊真要為這件事質問他,或者給他難堪,他預備跟泰齊掀桌,他現在心裏煩得很,可不會顧那麼多。

  進了總領班的辦公房,泰齊居中高坐,總領班侍立一旁,垂著手,恭恭敬敬,還有三分怯意。

  泰齊仍是那身打扮,桌子上放著他那根北京城獨一無二的馬鞭,臉色有點不大對。

  李玉琪可不怕,微一欠身,道:「您要見我?」

  大貝勒一抖手,一張信箋脫弩矢般射了過來,同時他說:「拿去看看。」

  李玉琪伸手接住了那張信箋,力道並不太大,他凝目一看,先是一怔,繼而揚了眉,他道:「這,您是哪兒來的?」

  大貝勒泰齊冷冷說道:「別管哪兒來的,只問你有沒有這回事兒?」

  李玉琪道:「句句實情。」

  話聲方落,大貝勒泰齊砰然一聲拍了桌子。臉上也變了色,大聲說道:「你憑什麼狂,又憑什麼派我的不是?我把案子交給你,叫你拿賊,也把整個侍衛營交給你,任你調用,現在賊到了你眼前,你不但輕易把他們放走,還把徐光田視為傳家雙手交給他們拿走,我問你,你這叫什麼?」

  李玉琪雙眉一揚道:「大貝勒,您可知道,這張信箋上漏說了一點。」

  大貝勒泰齊道:「什麼?」

  李玉琪道:「我說您也許不信,您可以把康全召來問問,我一個人守在書房,他帶領廿名弟兄負責保護徐光田跟他的家眷,結果廿名弟兄除了康全外全部被人制住,徐光田一家幾口落入賊手,您說,我除了把東西交給他們之外,還能怎麼樣?」

  大貝勒泰齊冷哼一聲道:「這麼說,你很有理由,不怪你?」

  李玉琪剛要說話。

  大貝勒泰齊霍地站了起來,手指著他大聲說道:「你還有什麼說的,不錯,帶領廿名弟兄的是康全,可是負責辦這件案子,把一班弟兄調到徐光田家去的又是誰?」

  李玉琪道:「是我。」

  大貝勒泰齊道:「這就是嘍,不怪你難道還叫我怪康全去不成?」

  李玉琪道:「大貝勒,我沒這麼說。」

  大貝勒泰齊道:「你剛才說是因為徐光田一家幾口全落在他們手裏,所以你不得不把那幅畫交給他們,是不是?」

  李玉琪道:「是的,我是這麼說的,這也是實情。」

  大貝勒泰齊冷冷一笑道:「這封信上說的清楚,是他們先交人然後你才交東西的,這說法是真是假?」

  李玉琪道:「是真不假。」

  大貝勒泰齊道:「那麼當他們把人交給你之後,你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李玉琪道:「大貝勒,他們交人我交東西,這話是我說的,我對任何人沒失過信,背過諾……」

  大貝勒泰齊道:「你要明白,他們是上命緝拿的飛賊。」

  李玉琪道:「我知道,大貝勒,對賊,我更不能失信背諾,大貝勒可聽說過,寧失信於君子,不失信於小人。」

  「好話。」大貝勒泰齊冷冷一笑道:「你居然引經據典來駁我,老實說,我不怪你把那幅畫交給他們,我只問你為什麼放他們脫身。」

  這,這叫李玉琪怎麼回答,他能說拿不住人家,這話不能說,這一說大貝勒更有理了,他以前憑什麼狂,憑什麼誇口?再說這也不是實情。

  他能說那些個跟他有淵源,他不能拿?這話更不能說,這一說還得了。

  他只有這麼說:「大貝勒,他們跑不了的,我保證把他們逐出京畿去。」

  「好話。」大貝勒泰齊冷笑一聲道:「有這一回你還想下一回,我要你拿賊交差銷案,告訴你,我限期半月,把那些個賊拿來交給我,不論死活,要不然我拿褚三父女先開刀,出去。」

  李玉琪站著沒動,他揚眉說道:「大貝勒,這跟褚三老父女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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