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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李玉琪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狀子,又拾掇了一下自己,看看沒什麼不妥之處了,他才出了門。

  照著博多的話找,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侍衛營,的確,老遠就瞧見那根插天的旗桿子,旗桿上一個大燈籠,只怕在北京城外都能看得見。

  這地方緊挨著紫禁城,就在午門外頭,佔地一大片,還有個大校場般大院子,當然侍衛營人多,住的地方自然要夠大,同時這種地方也少不了刑房、牢房,跟那練手腳,動刀槍的地方,自然要夠寬敞才行。

  大鐵門兩扇,鐵門環老大一對,旁邊還有兩個邊門,高高的石階下對峙著兩尊石獅子,像個衙門頭兒,瞧上去這衙門頭也遠較別的衙門頭懾人。本來,這麼一處所在,誰不怕,誰不望之膽寒。

  兩門邊各有站門的,站門的是四個挎刀禁軍,一邊兩個,模樣也挺唬人的。

  李玉琪走了過去,剛走近,一名禁軍便喝道:「站住,幹什麼的?」

  這處所任誰的賬也不賣,是以這禁軍好壞的態度,好無禮的語氣。

  李玉琪沒在意,停步在幾尺外,淡然說道:「麻煩哪位通報一聲,就說萬親王府的李七郎求見大貝勒。」

  那禁軍雙眼一瞄李玉琪道:「你是萬親王府的?」

  李玉琪道:「是的。」

  那禁軍道:「幹什麼的?」

  李玉琪道:「非得說清楚才能見大貝勒麼?」

  「當然,」那禁軍道:「你該瞧瞧這是什麼地方。」

  李玉琪道:「我瞧清楚了,侍衛營。」

  那禁軍道:「那就把身分報明白了。」

  李玉琪淡然一笑,沒說話,轉身便走。

  「站住。」那禁軍一聲叱喝,一個箭步竄了過來,道:「你要幹什麼?」

  李玉琪淡然說道:「回去。」

  那禁軍一怔:「怎麼說,你要回去?」

  李玉琪道:「這地方我惹不起,大貝勒我不見了總可以吧?」

  那禁軍冷笑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容你放刁?沒那麼容易……」

  李玉琪道:「你想幹什麼?」

  那禁軍冷笑說道:「幹什麼?我非讓你說個清楚不可,跟我走。」劈胸一把就要抓李玉琪。

  李玉琪抬手一撥,那一抓落了空,而且那禁軍被李玉琪這一撥之勢撞得腳下一個踉蹌,衝了出去。

  這一下惹了紕漏惹了禍,試問在這衙門頭前誰敢動手,哪一個敢撒野,那禁軍愣了好一會兒,一聲:「好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霍然抽出腰刀,當頭掄了過來。

  那另三個也抽刀搶了過來,還叫道:「拿下他,拿下這小子。」

  李玉琪道:「怎麼,動傢伙了?你們可別把我當旁人。」

  抬手一抖,五指正拂在那禁軍的執刀右腕上,那禁軍哎喲一聲,刀飛出老遠,噹地一聲掉在地上。另三名禁軍這時候也到了,三柄腰刀揚起就劈。

  這時候,左邊邊門裏出來個人,是個瘦瘦高高的中年漢子,穿一身長袍便服,袖口捲得老高,一看就知道是吃公事飯的老手,也是個練家子老江湖。

  他出門一聲叱道:「住手!」

  那三名禁軍還真聽話,立即收刀向後退去,卻拿刀指著李玉琪道:「這小子敢在咱們這兒動手……」

  那瘦高漢子理也沒理,走過來拿眼一打量李玉琪,道:「你是萬親王府來的?」

  李玉琪道:「不錯。」

  那瘦高漢子道:「叫李七郎?」

  李玉琪道:「也不錯。」

  那瘦高漢子微一點頭道:「行了,跟我過來。」扭頭往回就走。

  李玉琪有心氣那幾個禁軍,撣了撣身子,邁步跟了上去。

  那四個禁軍直瞪眼,卻拿李玉琪沒奈何。

  李玉琪跟著那瘦高漢子進了侍衛營邊門,進門一看,天!裏面可真大,迎面是個大校場,地上鋪砂,砂上擺著兵器架,傢伙應有盡有。

  那根旗桿矗立在校插中央,東邊一排營房,西邊一排營房,黑壓壓的,燈光點點數不清。

  李玉琪放眼打量著四周,心裏暗算著「侍衛營」的實力,他照營房的多寡估計,這個侍衛營的人數當在三四百人之間,三四百個練家子,而且還都不是庸手,其實力是可想而知,怪不得紫禁城裏平安無事,怪不得能保京畿安寧這麼久。

  眼前忽然燈光大亮,而且耳中也傳來了吵雜的人聲,這人聲,有絲竹,有小調,就好像到了雜亂的天橋。

  ▼第八章 醇酒美人

  抬眼前望,這兒是東營房後的另一個院子,該叫東跨院,四周長廊,一間敞廳坐落正面。

  敞廳裏燈火通明,亮同白晝,老遠地便聞到陣陣酒香菜香,似乎有人在辦酒席。事實不錯,兩三個人進出川流,腳下飛快,步履匆忙,兩手裏端著碗盤,碗盤裏盡是菜餚,是在上菜撤菜。

  廳裏傳出放肆的笑聲、絲竹聲、小調聲、還有那猜拳行令聲,吵嚷一片,聽來噪耳。

  敞廳門口分左右站著兩個穿長袍,捲袖口,打扮俐落的漢子,瞧神態一望可知是侍衛營的兄弟。

  瘦高漢子到了敞廳前,扭頭一聲:「你先在這等等。」逕自快步進入了敞廳。

  李玉琪停在外頭,揚了揚眉,大貝勒要是也在這兒,在這兒見他,其輕視意味是夠明顯的。

  轉眼工夫之後,那瘦高漢子出現在敞廳門口,抬手一招,簡直沒把他放在眼裏:「進來吧。」

  李玉琪沒作聲,邁步走了進去。

  進了敞廳往裏瞧,左邊,宴開五席,席上全是五十以上的老頭,打扮衣著都一樣,個個精神矍鑠,眼神十足,這時候一個個袖子捲得老高,胸前扣子也解了,毫無拘束,且都夠放肆的,猜拳的猜拳,談笑的談笑,亂成了一堆。

  李玉琪何許人,一看就看出這些為數不下六七十個老頭兒,全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要照這情形看,這些老頭兒該是侍衛營的領班之流人物。

  五張桌子邊上靠牆角處有一小塊空地,那兒又一堆,兩個拉胡琴的,一個賣唱的姑娘。

  李玉琪沒仔細瞧那位拉胡琴的跟那賣唱的姑娘,只覺得那賣唱的姑娘身材剛健婀娜,十分美好。

  五張桌子中那緊靠裏的一桌子,上首,坐著大貝勒泰齊,他身邊左右各一,兩個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年輕姑娘,搔首弄姿,任人調笑,瞧那放蕩的模樣,甭說,準是八大胡同裏的粉頭。

  再看看,還有,那張桌子上共有不下十個粉頭。

  大貝勒泰齊今天沒板著臉,充分地顯露出他那輕鬆的一面,一手摟一個,左一口酒,右一口菜,陶醉在美人醇酒溫柔鄉裏,大有旁若無人之概。

  這張桌子的老頭,個個都在六十開外,估計身分,應比別的桌子的老頭高一等,卻全是老不正經。

  大貝勒泰齊有了未婚妻,竟還招妓作樂,何曾把大格格放在心上。李玉琪心裏有火,他一雙眉梢兒揚高了三分,穿過了四張桌子,到了大貝勒泰齊坐著的那張桌子前,瘦高漢子躬身哈腰,湊前低低一句。

  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麼,大貝勒泰齊似乎根本沒聽見,只顧著調笑,連眼皮也沒抬一抬,而那瘦高漢子站在那兒也沒敢再說第二句。

  他站在那兒不要緊,這下連李玉琪也站在那兒了。分明這是輕視,太不把他放在眼裏。本也難怪,像大貝勒這麼一位人物,內城人人畏懼的二皇上,曾把誰放在眼裏過?

  李玉琪更明白,泰齊這是有意整他,他打心裏直冷笑,不過他能忍,站在那兒靜靜地等著。

  老半天,賣唱的姑娘一曲終了,博得個滿堂采,等掌聲歇止後,大貝勒這才開了口,卻正眼沒瞧李玉琪一下:「你來了。」敢情他早知道了。

  李玉琪淡然說道:「是的,我早來了。」他也夠傲慢的。

  大貝勒居然沒在意,又問道:「案子要過來了麼?」

  李玉琪道:「要過來了。」

  大貝勒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拿賊,要見我幹什麼?」

  問得好。

  李玉琪道:「我來找大貝勒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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