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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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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漢子把他當成了迷角兒,捧角兒的,當即說道:「對不起,兩位金老闆忙,都在卸妝,待會兒有人請吃飯,車在後門口等了老半天了。」 李七郎搖頭說道:「二位不知道,假如今夜再錯過,我不但沒錢付吃住,就是連回去的盤纏也沒有了,無論如何……」 矮胖漢子突然「哦」了一聲,眯著眼道:「我明白了,你朋友是想找金老闆要兩個花花的……」 他把李七郎當成了吃伸手飯的地頭蛇,混混兒。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你看我像麼?」 矮胖漢子微愕說道:「那你朋友是……」 李七郎道:「金老闆欠我的,我是來要債的。」 矮胖漢子一怔:道:「金老闆欠你的?」 李七郎微一點頭,道:「不錯,金老闆欠我的。」 那瘦高漢子插嘴問道:「哪位金老闆欠你的?」 李七郎道:「兩位金老闆都欠我的。」 瘦高漢子微一搖頭,似笑非笑地道:「朋友,據我所知,兩位金老闆每月拿的包銀半年吃用不完,用不著向人伸手借債……」 本來嘛,兩位金老闆是什麼角兒。紅透了半邊天,要什麼沒有,何至於向人伸手借債? 別說瘦高漢子不信,還懷疑他是來訛詐的,就是換了任何人,也都會把這位李七郎當作無賴。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二位不信,難怪,二位金老闆是紅透半邊天的名角,只差不是內廷供奉了,只要一張嘴,要什麼沒有,金銀珠玉,自有人車載斗量,不過……」 微微一笑,接道:「人都有個急的時候,是不是?」 瘦高漢子道:「你是說從前?」 「不。」李七郎搖頭說道:「我是說現在,說得近一點兒,就在今兒晚上。」 矮胖漢子叫道:「二位金老闆今兒晚上向你借過……」 李七郎道:「不錯,一點兒不錯。」 矮胖漢子目光一凝,道:「多少?」 李七郎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這很難說,真要說起來,按二位金老闆的身價算,哎,嗯,這個數目很難說,那能嚇煞人。」 矮胖漢子冷然一笑,道:「朋友,大夥兒都是混飯吃的,不容易,人有個急難窘困,跟誰借幾個花花,那是常事,可是要獅子大開口,手掌大過天,那可就要招子放亮點兒……」 李七郎沒在意,笑笑說道:「朋友說完了麼?」 矮胖漢子道:「說完了……」 旁邊瘦高漢子插口道:「我還有一句,說大,這兒是京畿,說小,這兒是天橋,論公有王法,論私有交情。二位金老闆既然能在這兒一唱好幾個月,可不能算等閒。」 李七郎道:「我知道,二位金老闆在內城有人,在天橋有朋友,能在這臥虎藏龍的北京城唱幾個月天天滿座,那是不含糊,可是欠下的債不能抬出這個來不還。」 瘦高漢子似乎忍不住了,眼一瞪,道:「朋友……」 李七郎一抬手,道:「朋友,你別發火,慢動氣,我找的是二位金老闆,只要他二位點頭認下這筆債,那就跟任何人無關。」 瘦高漢子道:「話雖這麼說,可是我兩個不信!」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二位在臺上是龍套,下了臺就成了把門將軍秦瓊、尉遲恭了,難道說兩位金老闆把二位派在這兒打算賴債不成!」 瘦高漢子冷笑說道:「朋友會說話,北京城裏的龍虎,我兩個也見過幾次,話是我說的,朋友要想進這扇門,先得我兩個點頭……」 李七郎道:「怎麼,二位是打算攔我?」 瘦高漢子道:「你朋友是個明白人!」 李七郎倏然一笑道:「沒想到兩位紅透半邊天的名角,會來這一手兒,誠如二位所說,論大,這兒是京畿,論小,這兒是天橋,我看看二位誰敢碰我一指頭。」 話落,一撩長袍,邁步就要往裏走。 瘦高漢子冷笑說道:「你試試,我不信你能燙了誰的手。」 腰微挫,當胸一拳搗了過來。 李七郎微一搖頭,笑道:「這不像臺上的架式,沒想到閣下還有不含糊的真工夫。」 他沒躲,挺胸迎了上去。 砰然一聲,瘦高漢子一拳搗個結實,李七郎沒動,身子也沒晃一晃,便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打人的是瘦高漢子,「哎喲」一聲,臉色變白,然後齜牙咧嘴,抱著拳頭矮了半截的也是那個瘦高漢子。 李七郎笑了:「怎麼樣,朋友,是燙了手,還是扎了手?」 一旁矮胖漢子擺住了,沒動,也沒說話。 瘦高漢子趁李七郎說話分神,忍痛大喝:「你再試試。」 一蹲身,一個掃堂腿猛掃李七郎下盤。 李七郎笑道:「你也試試,剛燙了手,留神再燙腿。」 他剛說完話,瘦高漢子一腿掃上了他的腿,他穩得像根鐵樁,依然晃也沒有晃一下。 瘦高漢子大有一腿掃在鐵樁上之感,「哎唷」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那條沒人家硬的腿直叫。 那矮胖漢子醒了過來,大聲驚喝:「好小子,你敢打人,我……你有種就在這兒等著,誰溜誰是他娘的雜種。」 天知道誰是,話完他轉身就要往裏跑。 適時,一名魁偉大漢從裏面跑了出來,扣子沒扣,胸膛既寬又厚,露著一片黑黝黝的胸毛,看樣子他是剛下了裝,出門便喝說道:「老九,什麼事兒直嚷嚷?」 矮胖漢子膽氣倏壯,回身一指,說:「郝老闆,您出來得正好,這小子跑到這兒來打人,您瞧,老八讓他給放倒了。」 姓郝的魁偉大漢臉色微變,目光一凝,道:「朋友,你是……」 李七郎含笑截口道:「焦將軍,請先容我說句話。」 敢情這姓郝的魁偉大漢,就是剛才臺上那位焦贊。 姓郝的大漢道:「朋友請說。」 李七郎一指地上瘦高漢子,道:「貴班子的這位朋友打了我一拳,掃了我一腿,我站在這兒連動都沒動,不能說我跑到貴班子裏來打人。」 姓郝的大漢想必是位明眼人,他看出來了,兩道濃眉微微一聳,當即抱拳當胸,道:「朋友,他不濟,怨不得別人,我郝某人代他向你賠個罪……」 李七郎舉手答了一禮,道:「郝老闆這麼說,我就掛不住了。」 姓郝的大漢道:「我姓郝,叫郝殿臣,請教……」 李七郎道:「郝老闆的花臉,梨園行裏稱最,我仰慕已久,請教二字不敢當。我姓李,行七,朋友們都叫我李七郎。」 郝殿臣道:「原來是李七郎,七爺在哪兒得意?」 李七郎道:「跑江湖混碗飯吃,郝老闆別見笑。」 郝殿臣道:「那什麼話,江湖上個個英雄豪傑,我生平仰慕的就是江湖朋友,結交的也都是江湖朋友,真要論起來,大夥兒都是一家人,七爺請示下來意。」 李七郎還沒說話,矮胖漢子嘴快,他已接著把李七郎的來意跟經過說了一遍,隻字不漏。 聽畢,郝殿臣一臉詫異色,目光一凝,道:「七爺剛才說得好,人都有個窘急的時候,你既然這麼說了,郝殿臣不敢不信,您請跟我來,我帶您見他兩位去。」一抱拳,轉身大步行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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