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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皇甫林淡淡說道:「沒什麼,總之,他這是冒險。」

  龍飛默然未語,厲勿邪突然一點頭,道:「老龍,諒他還沒走多遠,走,咱倆追上他暗中跟著他去。」

  未等皇甫林有任何表示,拉著龍飛騰身飛掠而去。

  皇甫林沒阻攔,也沒說話,只呆呆地站在那兒。

  白如雪柔聲說道:「林哥,你怕他碰上瓊兒?」

  皇甫林神情一震,道:「雪妹高智,我正是擔心這一點,你知道,呼延老兒所學自成一家,鮮有敵手,但在『無影之毒』下卻絕難倖免。」

  白如雪柔婉一笑,道:「林哥,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以為倘若呼延大俠碰上瓊兒,他會把這件事告訴瓊兒嗎?」

  皇甫林呆了一呆,剛一搖頭,旋又點了頭:「以呼延老兒的脾氣,這倒真有可能。」

  白如雪微笑搖頭,道:「我不以為然,呼延大俠自己不會不明利害,他該知道,倘若他當面把這件事告訴了瓊兒,他就別想再遍尋四海,窮搜八荒去偵案緝兇了。」

  皇甫林倏地一笑,道:「說得是,論心智,我永遠不及雪妹。」

  白如雪碧目微橫,白了他一眼,她戴上了面紗,皇甫林也戴上了那頂寬沿大帽,兩個人相偕而去,漸去漸遠,轉眼間,消失在那茫茫夜色中……

  他兩個身影剛自隱入夜色中不見,由湖旁停泊著的一艘漁舟那既矮又小的船艙裏,緩緩鑽出一人。

  他向著皇甫林夫婦逝去處望了一眼,騰身掠上了岸腳一點地,又自騰起,一個起落便自不見。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晌午。

  晴空一碧如洗,八百里浩瀚煙波,波光耀眼。

  幾艘漁舟蕩漾在湖心,隨波上下晃動著,網起之處,金鱗閃閃,活鯉亂跳,如此景色,真是美而寧靜。

  就在這美而寧靜的當兒,空蕩湖邊的遠處,走來了兩個人,因為距離還遠,看不清那是怎麼樣的人。

  然而,轉眼之間,近了,很顯見地,這兩個人的步履均甚輕捷穩健,人一走近,自然就看得清楚了。

  那是一老一少兩個人。

  年輕的,二十左右,身著一襲黑衣,身材頎長,氣度超人,只是,那張臉色呈金黃,看起來有點怕人。

  年老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灰衣老者,看上去年紀約在五旬上下,一頭亂髮,滿臉鋼鬚,巨目,獅鼻,海口,臉上疤痕縱橫,再加上他那一雙目中精芒閃爍,看起來又較那年輕的黑衣客更是怕人幾分。

  就這麼一老一少兩個人,四手空空,什麼也沒有,除了他兩個的長相引人注目外,還有那一身衣衫,都是新的。

  黑衣客灑脫邁步的在前面走著,高大灰衣老者就亦步亦趨地跟在背後,看他神態之間,顯得十分恭謹。

  行走間,黑衣客突然停了步,半轉身軀,問道:「左伯伯,可有點餓麼?」

  高大灰衣老者急忙跨前一步,恭謹的說道:「回少主,老奴餓慣了,並不覺得什麼,倒是少主自己……」

  黑衣客一皺眉,道:「左伯伯,我說過,這稱呼還早……」

  高大灰衣老者道:「少主,老奴堅信無誤,也已然確定了。」

  黑衣客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左伯伯,您可千萬別生氣,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是這麼一個人的兒子。」

  高大灰衣老者鬚髮皆動,道:「少主,老奴更不敢信,老奴說過多次,若非內中別有隱情,便是那人絕非主人,老奴敢以性命擔保。」

  黑衣客道:「但是我還沒有確定。」

  高大灰衣老者道:「少主,老奴已然十分確定了。」

  黑太客嘆這:「左伯伯,不談這些了,總之,這件事還得我自己親身去證明,去確定,左伯伯多年未現武林了,今天我請左伯伯找家酒樓,嚐尾洞庭鮮鯉去。」

  高大灰人老者忙道:「多謝少主賞賜。」

  黑衣客眉峰一皺,道:「左伯伯要再這麼拘謹,這頓酒,您就免喝了。」

  高大灰衣老者道:「少主,禮不可缺,老奴身受主人……」

  黑衣客截口說道:「左伯伯或受過別人的恩,而我卻身受左伯伯的活命大恩,倘若論禮,這該怎麼說,等我確定後,咱們再論理不遲,否則我要一個人走了。」

  高大灰衣老者忙道:「少主,老奴遵命就是。」

  黑衣客搖頭一笑,道:「左伯伯,走吧,找家酒樓,然後您請痛痛快快地開懷暢飲,盡量,但可別一醉如泥。」

  高大灰衣老者咧嘴笑道:「老奴多年來未沾點滴了,一旦聞見酒香,只怕把持不住。」

  黑衣客笑道:「那還是別喝的好,您要是把持不住,來個大醉特醉,我可真抬不動您。」

  高大灰衣老者又咧嘴笑了。

  笑聲中,二人邁動步履,又向前走去。

  轉眼間到了這洞庭湖濱遊客雲集,酒樓茶館林立的一帶,他二人這一來到,立即引得人人注目,個個議論。

  然而,他兩個聽若無聞,視若不見,逕自邁步走進一家名喚「洞庭春」的酒肆之中,一進酒肆,又引起了一陣騷動。

  他兩個依然故我,選了一副靠裏的座頭坐下。

  店伙恭敬地堆著滿臉不安笑走了過來。

  黑衣客沒有猶疑地點了酒菜,說話含著微笑挺和氣,店伙這才放下了一顆心,鬆了一口氣答應著走了。

  望著店伙匆忙離去,黑衣客搖頭一笑,道:「左伯伯看見了麼?在他們眼中,您我像兩個兇神。」

  高大灰衣老者倏然一笑,道:「老奴這副長相本就怕人,加上當年那一失足,雖命大不死保住了人,但臉上卻添了累累的疤痕,看上去自然就更怕人了,倒是少主令老奴叫……」

  黑衣客笑道:「世俗人俱皆如此,每每少見多怪,說穿了不過一具臭皮囊,有何俊醜之分,再說,當今世上外貌祥和可親,而內藏奸詐之輩比比皆是,在我看來倒不如兇惡面目而生就一副俠肝義膽,菩薩心腸。」

  高大灰衣老者道:「那是老奴在遇見主人之後,老奴在遇見主人之前,卻是心如面目,兇惡得人人畏而遠之。」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左伯伯,俗話中有這麼一句:『聲色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白首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須看後半截,對當年,左伯伯又何必耿耿難釋?」

  高大灰衣老者動容說道:「多謝少心,老奴受教了。」

  說話間,酒菜送上,店伙送上了酒菜,兩忙地又走了。

  黑衣客沒在意,望著桌上那隻酒壺,他搖頭笑道:「左伯伯酒量,恐怕得搬一罈來。」

  高大灰衣老者窘迫笑道:「少主當面,老奴不敢放肆,也不願更被別人指點。」

  黑衣客笑道:「咱們花錢喝咱們的酒,何在乎俗人指點,伙計。」

  店伙忙應聲而至,臉上的神色仍有點怯意。

  黑衣客淡淡一笑,擺手說道:「把你們陳年好酒,搬一罈來。」

  「一罈?」店伙為之一怔。

  黑衣客點頭說道:「不錯,一罈,不過也有可能一罈還嫌少。」

  店伙沒動也沒說話,他怔住了。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怎麼,怕喝了酒付不起酒資麼?先拿去……」

  砰然一聲,翻腕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接道:「到時算賬時少了我補,多了算賞給你了。」

  店伙一驚而醒,賠著強笑,道:「客官說什麼?」

  黑衣客眉鋒一皺,道:「先拿去,少了我補,多了算你的。」

  店伙猛然一喜,連忙雙手取過那錠銀子,哈腰點頭賠上笑臉,連連答應著,轉身飛步而去。

  黑衣客笑道:「左伯伯,這就是如今的世態,如今的人。」

  高大灰衣老者濃眉軒動,道:「少主,武林中較此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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