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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突然,一聲輕笑由那門窗緊閉,油漆剝落的精緻小樓內響起:「走了,都走了,冷遇春,你如今可以用嘴了。」

  沒聽冷遇春話聲響起了,卻聽這陰鷙話聲帶笑又道:「怎麼不說話?是悲痛還是憤恨?悲痛不必,當年害費雲飛你也有一份,費慕人一死,你就可安心活下去了,憤恨卻要找對人,把費慕人擊落斷崖的不是我,而是呼延海。」

  忽聽冷遇春笑道:「皇甫大俠說得是,我一不悲痛,二不憤恨,我既高興又感謝皇甫大俠帶我來看這齣戲。」

  「南令」皇甫林那陰鷙話聲說道:「冷遇春是真感謝我麼?」

  冷遇春話聲說道:「自然是真的。」

  「南令」皇甫林道:「既是真的那就好,咱們走吧,把這消息盡快地送到宇文瓊那丫頭耳朵裏去,我要看她心碎腸斷的模樣,及她挾悲怒向呼延海尋仇的那副狠態。」

  未幾,由那小樓背後一片鐵青穿雲的竹林裏轉出了兩個青衣老者,那正是「南令」皇甫林與冷遇春。

  望了望斷崖,冷遇春忽地抬頭說道:「我很奇怪,厲大俠三位怎不到崖下看看……」

  皇甫林道:「看什麼?」

  冷遇春道:「看看費少俠究竟死了沒有。」

  皇甫林陰陰一笑,道:「怎麼,你想下去看看?」

  冷遇春淡然搖頭,道:「人是呼延大俠打下去的,他應該去看看。」

  皇甫林笑道:「別忘了,費慕人對你有解毒之恩,你也該去看看。」

  冷遇春道:「我更記得費少俠他日要找我尋仇。」

  皇甫林道:「這麼說,你是希望他死?」

  冷遇春點頭說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

  皇甫林笑道:「那你定然如願以償,費慕人他是死定了,他帶著傷摔落千丈斷崖,焉得不死,便即他摔不死……」

  抬手一指附近諸峰,道:「你看,斷崖下這死谷,是由『祝融』與附近這兩座峰頭圍成的,四周成桶形,峭壁插天,到處滑不留手,便是猿猱也難渡,何況是人,今生今世費慕人是出不來了。」

  冷遇春循指投注,眉鋒為之微微一皺。

  皇甫林說的確不錯,「祝融」峰斷崖下這谷地是像個桶,四周也均是插天峭壁,而且一望難見底。

  人落崖下,萬難倖免,要不遊人遊「捨身崖」,坐在「會仙橋」,怎會心驚膽顫,不敢俯視。

  他那裏眉鋒方皺,皇甫林又笑了。

  「冷遇春,這齣戲完了,你我該去等候另一齣更精采的戲上演了,走吧,別站在這兒發呆了。」

  說著,他當先向孤峰之後繞去。

  冷遇春默默地跟在身後,數度揚掌,但都忍了下去。

  無他,行走處距離斷崖有一丈距離,他沒有把握。

  轉眼間,他跟著皇甫林轉過孤峰後不見。

  一陣清朗吟哦由「祝融」峰下響起:「我來萬里駕長飛,絕壑層雲許蕩胸,濁酒三杯豪氣發,朗吟飛下祝融峰……」

  隨著這陣吟哦,透過迷濛雲霧,再撥開遮天林木枝葉,找那吟哦的發起處,毫不困難地便可看見那蜿蜒下降的小路上走著兩個人,那一個是皇甫林,一個是冷遇春。

  他二人不知由何處下「祝融」,好快。

  行走片刻,到了一處,皇甫林突然停了步,回身說道:「冷遇春,你可知道這兒是什麼所在?」

  冷遇春搖頭說道:「這趟是我生平首次登臨『南嶽』……」

  皇甫林不等話完,抬手一指面前道左一個石臺,道:「這就是有名的『磨鏡臺』。」

  冷遇春「哦」地一聲,道:「莫非七祖磨磚啟示道一和尚之處?」

  皇甫點頭說道:「正是,你仔細看看,臺上還有七祖磨磚之痕跡在。」

  冷遇春忙走前數步凝目望去,而適時皇甫林抬手一指點在他昏穴上,他身形一晃便倒。

  皇甫林陰陰一笑,目光轉動,道:「如今你可以出來了。」

  這旁古枯林內應聲閃出一人,那是個身材瘦小,穿著一襲黑衣的老者,一副奸猾相,近前躬下了身:「屬下見過主人。」

  皇甫林擺手一笑,道:「北嶽之老樵夫又來南嶽,莫非恒山林木日盡了麼?」

  敢情,黑衣老者正是那位老樵夫。

  他躬身笑道:「屬下有大事稟報……」

  皇甫林道:「冷遇春已昏臥道旁,說吧。」

  黑衣老者應聲說道:「稟主人,近日來在武林中出現兩個可疑之人……」

  皇甫林「哦」地一聲,道:「是兩個什麼樣的人?」

  黑衣老者道:「一男一女,男女均著白衣,男的頭上始終戴著一頂寬沿大帽,女的臉上始終蒙著一塊白紗……」

  皇甫林雙眉一揚,道:「怎麼樣?」

  黑衣老者道:「屬下懷疑那是否……」

  皇甫林目中寒芒一閃,道:「身材可像?」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男的較他瘦一點,不過屬下以為事隔多年,歲月流轉,人總會有些改變的……」

  皇甫林猛一點頭,道:「不錯,女的呢?」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紗巾覆面,難見特徵。」

  皇甫林目光一轉,道:「這兩個最近一次出現在什麼地方?」

  黑衣老者道:「幾日前有人曾在『長沙』『天心閣』看見過……」

  皇甫林雙眉一掀,言道:「登其樓以望『瀟湘夜雨』,飄渺煙迷,景趣悠然,登臨賦詩,發抒所懷,有點像,可惜不能下斷,如今呢?」

  黑衣老者道:「如今已不知往哪裡去了。」

  皇甫林冷冷一笑,道:「『長沙』、『南嶽』近在咫尺,莫非懷念他那故居?特潛來一遊?即刻起,全力搜尋這二人下落……」

  黑衣老者答應了一聲。

  皇甫林接著說道:「如果真是他,那一切的一切,何愁不能輕易到手?還有,在附近也派幾個人守候,看看那費慕人是否福命兩大,能逃不死,倘有動靜……」

  黑衣老者截口笑道:「主人多慮了,當年他那忠僕也在『祝融』危崖墮下,至今十多年,未見一點動靜,費慕人又怎能倖免?」

  皇甫林陰笑說道:「但願如此,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其實,費慕人不應該活著,跟他那忠僕做個伴兒多好?」

  一頓,接道:「翡翠宮那方面可有消息?」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屬下已派人暗中跟蹤那丫頭,只要她是回轉『翡翠宮』去,何愁不能知道『翡翠宮』所在?」

  皇甫林點頭笑道:「好,好,這件事辦得好,記住,全力搜索那兩個人的下落,一有發現立即報我,去吧。」

  黑衣老者應聲躬身,一閃又隱入古松林中不見。

  皇甫林一個人站在那小道上,薄薄的嘴唇邊,掠起了一絲笑意,這笑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濃,終於笑出了聲。

  跟著,他拍手一掌拍向地上的冷遇春。

  冷遇春一震而醒,翻身躍起,臉色如常,拍了拍身上的土漬,淡淡說道:「那七祖磨磚的遺跡看不得,一看便腦中昏然,人事不省。」

  皇甫林目光轉動,笑道:「你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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