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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二十二章

  費慕人怔住了,簡直百思莫解。

  他不明白這位明明跟「東邪」有淵源的紅衣姑娘,在聽說他是「中尊」之後人費慕人後,為什麼以這種態度對他。

  他只知道「中尊」、「東邪」、「西魔」、「南令」、「北旗」,這五位並稱宇內,而且彼此的交情都不惡。

  他也知道「東邪」、「西魔」雖被稱「邪」、「魔」,那只是因為性情偏激,好惡隨心,出手過於辛辣,並不是真邪真魔。

  「中尊」、「南令」、「北旗」,也從未視這二人為邪為魔。

  那麼,這位紅衣姑娘何來這番話?

  更為什麼一聽他打聽中尊被害事,臉上就變了色?

  很顯然地,此中大有蹊蹺,莫非……

  費慕人目中突閃寒芒,騰身飛追而去。

  他身法不可謂之不快,然而,在這轉眼工夫中,這暮色低垂一片迷茫的湖邊,那位紅衣姑娘卻已蹤跡飄渺,走得沒了影兒。

  費慕人飛馳間竭盡目力,四下搜視,然而,他仍是失望,湖邊寂靜空蕩,那煙波百頃的湖面上,畫舫艘艘,燈光點點,話語陣陣,只不見那紅色倩影。

  最後,費慕人只有停了下來,呆呆地望著暮色中的「大明湖」,腦中不住地盤旋著那紅衣姑娘的神態與那番話。

  半晌之後,他才突然雙眉揚起,長身而去。

  他走了,但是他沒有遠離,他一直守候在「大明湖」邊那家酒肆附近,因為他要等那位紅衣姑娘再來沽酒。

  可能麼?該可能,那伙計說,那位老人家喝他酒肆釀的酒,多少年如一日,未曾有過間斷。

  這便表示「東邪」喝慣了這種酒,一天不能無此酒,的確,對一個好酒的人夾說,他要是喝慣了某一種酒,就一天不能沒有,換了別種的,也不過癮。

  想想看,要是能換的話,「大明湖」邊的酒肆不少,他何必非上這家酒肆沽酒不可?

  酒能不能換還不知道,可是「東邪」那每天日頭偏西,提著一葫蘆酒,獨自「享」樂下狂飲至半夜的習慣卻突然改了。

  這已有點不尋常,但費慕人沒在意不明白,也未加深思。

  而接下去,不可能的事,卻偏偏變成可能了。

  頭一天,他從這一天的日出,等到了第二天的日出。

  沒有動靜,別說未見「東邪」或者是那位紅衣姑娘的蹤影,便連個沽酒的也沒看見。

  這不但他感到奇怪,那酒肆中那個伙計,到了時候也禁不住一直向湖邊那條小路上張望,最後是一臉失望色。

  第二天,依然如此。

  費慕人當真地是有點失望了。

  「東邪」是不喝了呢?還是換了別的地方沽酒了?

  這,費慕人不得而知,不過,對一個喜酒的人而言,這總是件不太可能的事,然而,畢竟兩天沒見異動。

  也就因為這個,費慕人心中更動了疑。

  第三天,有人來沽酒了。

  但是,那不是從湖邊那條小路上來的,而且既不是「東邪」,也不是那位美艷的紅衣姑娘。

  那是──

  日頭偏西的黃昏時分,晚霞為「大明湖」抹上一片血紅時,一艘畫舫由「大明湖」中划向這邊岸邊。

  這艘畫舫不知從哪兒來的,只是它卻在那家酒肆的後窗下,那楊柳低垂的岸邊停下了。

  由畫舫裏走下來的,是個身材矮小,挺白淨的青衣漢子,他,青布包頭,手裏提著個葫蘆。

  不過,那也不是「東邪」那隻碩大無朋的酒葫蘆。

  他也直奔了那家酒肆。

  費慕人未免有點失望。

  然而,有兩件事卻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的清楚,那青衣漢子把酒葫蘆放上櫃檯時,他那隻手腕欺雪賽霜,晶瑩如玉,五指纖織,一如女子的柔荑。

  還有,那伙計先是一怔,接著笑了。

  就這兩件事,使得費慕人明白了八分。

  終於耐不過三天,紅衣姑娘易釵而弁,喬裝改扮來沽酒了,可見酒對一個嗜酒之人的魔力之大。

  也可見「東邪」是非此酒不可。

  難道這家酒肆釀的酒就這麼好麼?

  費慕人他也喝過,可是他就沒發覺這家酒肆的酒好在那裏,那也許他不善飲,喝的少,「道行」還低。

  在那矮小青衣漢沽完酒,提著葫蘆走出酒肆時,距他泊在垂柳下那艘畫舫不遠處的另一艘畫舫蕩離了岸邊。

  這艘畫舫上坐著個人,一身黑衣,一頂大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當然,那就是費慕人。

  那矮小青衣漢子上了畫舫,解纜駛向湖心,而費慕人所坐那艘畫舫,已然離岸十多丈遠了。

  這不是跟蹤,是走過了前頭,故未引起矮小青衣漢子的懷疑。

  未幾,矮小青衣漢子船靠南岸,費慕人也相距數十丈地登上了南岸,不動聲色地遙遙尾躡於後。

  費慕人暗躡那位矮小青衣漢子一路南行,最後到了「千佛山」。

  「千佛山」本名「歷山」,又名「舜耕山」,相傳虞舜曾躬耕於此故名,山中最大禪林為「千佛寺」,始建於「六朝」,先後稱「興國」,「遷拔」諸名,寺旁有佛巖,就巖鑿成石佛大小千尊,故後改稱「千佛寺」,山也稱「千佛山」。

  費慕人跟著那位矮小青衣漢子,越過半山「齊煙九點」,就到了這座「千佛山」最大禪林「千佛寺」。

  他眼見那位矮小青衣漢子進了「千佛寺」,忙一笑也跟了進去。

  一前一後,過正殿,穿畫廊,一直到了後院。

  就當那矮小青衣漢子舉手欲推那僻靜徑院一間禪房的兩扇門時,他突然一聲輕咳,淡淡地開了口:「姑娘煞費心機,我也好不容易。」

  矮小青衣漢子身形一震轉了過來,臉不是紅衣姑娘的那張臉,但那雙目光,卻是費慕人所熟悉的。

  那雙目光中寒芒閃射,她厲喝說道:「費慕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費慕人淡然一笑,道:「無他,姑娘,只為見厲前輩一面。」

  姑娘她冷然說道:「他老人家不見任何人,更不見你,你給我滾出去,即刻出去,要不然別怪我兵刃相向。」

  費慕人雙目微揚,道:「姑娘,要我出去不難,除非讓我弄清楚厲前輩不見我的理由。」

  姑娘她檀口一張,道:「就因為你……」

  倏地改口說道:「不見你就是不見你,用不著什麼理由。」

  費慕人道:「那麼姑娘原諒,我不能走。」

  姑娘她氣得發抖,道:「那說不得我只好動手逐客了。」

  說著,她放了酒葫蘆,而適時一個蒼老話聲透門而出:「丫頭,讓他進來。」

  姑娘她又直起了腰,回頭說道:「爹,您……」

  敢情她是東邪的女兒。

  只聽那蒼老話聲又道:「我說讓他進來。」

  姑娘她向費慕人投過冷然一瞥,道:「你該聽見了。」

  推門逕自進了禪房。

  費慕人忙走了過去,甫近禪房門口,一股子藥味鑽入鼻中,他眉鋒一皺,當即揚聲訝道:「厲前輩,小侄費慕人告進。」

  沒聽那蒼老聲,卻聽姑娘那冰冷話聲說道:「這麼懂禮的人,就不會跟蹤人了,進來。」

  費慕人未在意,舉步跨進禪房。

  一進禪房,只覺眼前一暗,但他仍看得清清楚楚,這禪房不大,兩張雲床幾乎佔了這間禪房的一大半。

  在角落裏,擺著一張木桌,桌上放著日用什物,桌子下面卻是一隻熄了火的火爐,火爐上還放著一隻藥鍋。

  除此,別無長物。

  一張雲床上,被褥整齊,空著。

  一張雲床上,一個瘦削的老人擁被半坐半躺。

  老人長眉細眼,長鬚五綹,似卻兩眼失神,一臉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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