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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冷瑤紅道:「這回你錯了,我準備用『無影之毒』制住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再向你要那一份『天寶圖』。」

  邵景逸暗驚笑道:「真要那樣,我就是死也不會說出我那份『天寶圖』的藏處的。」

  冷瑤紅道:「我不制你,你也會制我,凡事還是先下手的好。」

  說著,她緩緩抬起了皓腕。

  邵景逸心頭一緊,急喝道:「丫頭,你真當……」

  冷瑤紅冷笑一笑,道:「你我之間還有戲言麼?」

  碎邁細步,嬝嬝逼了過去。

  邵景逸大駭,忙自後退。

  他一退,那左右二奴自然也忙跟著退身。

  冷瑤紅香唇邊浮現一絲冷酷笑意,道:「你回頭看看,沒幾步路可退了。」

  邵景逸沒有回頭,卻機伶一顫,帶著左右二奴轉身向峰下飛掠而下,驚慌倉皇,轉眼間沒了人影。

  冷瑤紅沒有追趕,望著峰下邵景逸三人逝去處,臉上那絲冷酷笑意漸漸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那神色,似乎是一場虛驚後的餘悸。

  接著,她緩緩半轉嬌軀,那雙失神而望之能令人心碎,腸斷,魂銷的美目投注處,是費慕人適才走的方向……

  呆呆地,呆呆地,就那麼呆呆地站著,不言不動。

  不,她沒動,但是她說了話,那是一展香唇的輕輕顫抖,無如,除了她自己外,誰也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

  有一點很明顯,那就是她那無限美好身影所透射出來的淒涼,悲慘、辛酸,很快地感染了這北邙山頂。

  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地,人生且自舒眉!如今她的遭遇,她未必會扼腕,但,誰又能讓她舒眉?

  驀地裏,一聲幽幽長嘆,兩點晶瑩珠淚,隨風遠飄,遠飄……冷瑤紅也轉眼芳蹤飄渺,懷著破碎的芳心,寸斷的柔腸,心靈的創傷,再度黯然逝去。

  只剩下,地上一顆小石子,壓著一張飄渺的素箋。

  ***

  很快地,日沉,黃昏,夜深沉。

  很快地,月殘,漏盡,曙色透。

  在那透自東山第一線曙光裏,一條淡青人影疾若閃電,如天馬行空,由遠處掠來,轉眼間上了這北邙山頂。

  影斂人現,那是費慕人。

  當然,他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在滿地露珠裏翻動的素箋。

  他抬起一看,難言驚喜,卻臉色劇變,身顫,手顫,心顫,那素上寫的是:「妾平安,君毋慮,昨日妾隱身左近,已盡悉內情,故留書致意,盼君勿中奸謀。西窗舊址恩愛絕,天涯海角日月長,此一別雖碧落黃泉,也難再覓妾蹤影,是孽非情,彼此兩不相欠,感君深情,特留舊物代妾長伴君側,望珍視之,見釵如見妾,或可稍慰君心。

  「勿以薄命人為念,善自保重,妾雖處天涯海角,也心安矣。再:若覓仇蹤,但找邵景逸,此人另有真面目,且有隱疾,非『天寶圖』藏寶無以痊癒,故君可放心追緝可也。」

  仍是沒上款,沒署名。

  但此時的感受,較隔晚尤甚。

  費慕人哭了,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到了傷心處,本難怪,這字字句句,就是鐵石人兒又豈能免。

  他淚眼模糊,由素箋上移注手中那支鳳釵,物在,人去,餘香猶自溫馨,唉……對此如何不傷情。

  倏地,他目閃寒芒,那犀利目光凝注處,是素箋的左下角,左下角幾個小字痕印,那是:「翡翠宮用箋」。

  有了此箋出處,何愁不得覓芳蹤。

  費慕人精神為之一振。

  然而,何處是「翡翠宮」,「翡翠宮」又在何處!莫非在那虛無飄渺間麼?憑他的胸羅,卻苦思仍茫然。

  費慕人,他又皺了眉,沮喪了。

  但,旋即他又高挑雙眉,伊人雖芳蹤難覓,仇人總算有了下落,是邵景逸,那位「安樂居士」。

  邵景逸另有真面目,其真面目是……

  這又不得而知。

  邵景逸患有隱疚,非「天寶圖」藏寶無以痊癒,故可放心追緝之,那是什麼隱疾,這麼厲害?能使人功力大打折扣。

  這麼說,假如邵景逸沒有隱疾,功力沒打折扣,他費慕人定然不是敵手,這又是誰?功力能高過他費慕人。

  曲指算算,寥寥無幾,該只有他那父親中尊,還有東邪、西魔、南令、北旗,這五位絕頂高手。

  中尊與南令俱已失蹤,如今武林中僅剩東邪、西魔,還有北旗,難道說邵景逸就是這三人中之一人不成。

  這些疑問,在費慕人腦中閃電百旋,突然,他目中暴閃寒眉,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

  北邙山,剎時又歸於一片寂靜,空蕩。

  他這一去?不知去往何方。

  但顯而易見,今後的武林,將是一片血腥。

  一場暴風雨,即將降臨。

  這場暴風雨何時來臨,沒人知道,要持續多久,也難預卜,不過,那該不會太久了。

  如今的武林,就像北邙山頂一樣地平靜。

  可是不久之後將是一個什麼局面呢。

  一陣山風過處,北邙山上砂飛石走……

  看,該就像這……

  ***

  「濟南」,「大明湖」。

  人謂濟南勝景,有一泉一湖一山,一泉是指「趵突泉」,一湖是指「大明湖」,一山是指「千佛山」。

  有那麼一種傳說:「濟南瀟灑似江南」,這山水泉湖,在乾旱的北國,確是一個雅俗共賞的難得勝景。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在濟南城的西北角,周圍十餘里,約占全城的三分之一,湖界城垣東北西三邊,凌晨及黃昏時,景色最為迷人。

  從「鵲華橋」沿湖而西北,西岸垂柳披拂,湖中蘆蒲齊茂,特別是夏秋之交,秋荷方盛,紅綠錦繡……

  這是一天的黃昏,碧波紅霞,湖光山色兩迷濛。

  這當兒,在湖邊一家酒肆裏,那靠窗臨湖的一副座頭上,坐著個面如淡金的青衫客。

  他獨自把盞,望著碧波紅霞交相映,百頃波光幾接天的「大明湖」出神,意態顯得很落寞。

  他好像坐在這兒很久了,你不見,酒肆中的其他酒客,來了去,去了來,獨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驀地裏,他動了,但那並非人動,而是嘴動了:「伙計。」

  他這一聲叱喝,立即應聲走過來一名伙計。

  那伙計近前哈腰,賠上笑臉:「客官不再吃點什麼了?」

  青衫客兩眼微翻,那雙眼,黑白分明,隱隱有一種奪人的光采,他望了望伙計,道:「伙計,你想趕我走?」

  「沒有啊。」伙計一怔說道:「我怎麼敢,客人光顧,小號歡迎都來不及,怎麼會趕客官走,客人叫我來,不是要算賬麼。」

  「誰說的?」青衫客淡淡說道:「我是叫你來問問,那位老人家怎麼還沒來?」

  伙計道:「客官說的是哪位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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