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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狄仁杰心中一震,頓時怔住,半晌,面上浮起一絲笑意,向著慧覺大師微一躬身。

  仲孫玉心中暗暗一震,莊容說道:「狄莊主,仲孫玉為莊主賀!」

  狄仁杰微笑說道:「多謝仲孫大俠!」

  齊振天看在眼內,微一皺眉,方待說話。

  但聞有人說道:「乖乖,你們瞧,各門派全來啦!」

  諸人聞聲回顧,可不是,數批武林人物又自登上「朝天坪」。

  武當、峨嵋、邛崍、崑崙、雪山──

  僧、道、俗全有,不下百人。

  漸漸地,登上「朝天坪」的武林人物越來越少。

  放眼望去,「朝天坪」上黑鴉鴉的一片,除靠山峰一面之外,其他三面,幾乎全站滿了人,看來天下群豪差不多全到齊了。

  朝陽已近山峰,僅有的一些低聲談話,也自趨於平靜。

  整個「朝天坪」上鴉雀無聲、寂靜如死,空氣顯得極為沉重,沉重得令人窒息。

  群豪的心情也隨著漸升旭日而越來越緊張,因為代表著宇內正邪兩派的幾位人物即將出現在自己眼前。

  儘管群豪中有人見過「二魔」、「四邪」這六位武林人聞名喪膽、殺人不眨眼的蓋世魔頭,但大多數均只是,只聞其名而無緣一見其人的,平日怕見,但今日卻極為想見。

  金輪漸近中天,群豪之中有些人已是額頭微現汗跡,不知是難堪烈日照晒,抑或是由於平日懼為追命閻羅的幾位凶人即將出現,心中過於緊張所致。

  突然,數聲厲嘯傳自峰下,直透雲表,劃破長空。

  「來啦!」不少人心中一震,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嘯聲方落,群豪但覺眼前一花,「朝天坪」中央,已自站定六個相貌兇惡,一望直能使人膽落的灰衣老人。

  正是那哀牢「二魔」:「陽魔」申屠君、「陰魔」皇甫松。

  勾漏「四邪」:「百毒翁」鄭天化、「獨臂天尊」司徒雷、「禿鷹」西門豹、「赤髮叟」巴玄中。

  六人身影方自落入群豪眼中,群豪打心底便自響起一聲驚呼。

  原來,「二魔」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雙腿已是齊膝斷去,所餘下的是四根肉樁般大腿。

  六人只一站定,便自將十二道冷電目光,由左至右向全場環顧一周,不言不動,神情桀傲凶殘已極。

  這一眼,又使不少來自宇內各處的群豪,打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朝天坪」上更靜。

  王寒梅突然冷哼一聲,方要撲出。

  仲孫玉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住,輕聲說道:「丫頭,忍一會兒,你師伯今日包你能大快師仇。」

  王寒梅雙目盡赤,只恨得銀牙亂咬,但卻動彈不得。

  邪派代表人物已經出現,那位代表著正派的「幽靈書生」

  至今仍未現身。

  群豪焦慮緊張,但仲孫玉諸人尤甚,一方面急於想見「幽靈書生」,一方面又為他至今仍未現身而焦慮,再一方面,又為至今未看見「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及狄一風、狄映雪二人而心急。

  烈日僅差一線,便上中天,「朝天坪」中央,「二魔」、「四邪」六張陰寒冷酷的醜臉上,已漸泛起一絲不耐、憤怒與困惑的交雜神色。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烈日已上中天。

  驀地,「陽魔」申屠君雙眉一挑,怒聲說道:「老夫道這小狗真的吃了熊心豹膽,竟敢隻身邀鬥老夫六兄弟,原來只是個言出無信、臨陣脫逃的懦夫,好教老夫兄弟失望。」

  仲孫玉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三女卻是秀眉倒挑,櫻口一張,方待出言相叱。

  突然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起自四方,一個細若游絲的冰冷話聲道:「瞎了眼的東西,少爺早到多時,你們視而不見,卻怪得誰?」

  聲音輕微飄忽不定,但在場群豪,無一不聽的清晰。

  六個老魔不由神色一變,倏然轉身,仰視峰頂。

  仲孫玉諸人方自一喜,三女身形更是一顫。

  群豪心中方自一震。

  「轟」一聲震天大響,黃山絕峰突然爆裂!

  亂石激揚,塵土彌空。

  一條淡黑人影,隨著閃電一般,自十丈峰頂沖天拔起,半途一個飛旋,隕石般飛瀉而下。

  天下群豪再也忍不住心中震駭,齊齊揚起一聲轟雷般驚呼。

  三女更是各以纖手掩口,一顆心險些脫腔而出。

  就在群豪驚呼聲中,這條淡黑人影墮勢突然一頓,人影斂處,六魔頭面前十丈處,赫然佇定一位身著黑色儒服、面貌醜陋的年輕書生。

  他不言不動,直如一尊石像,神情冷峻、不帶一絲表情,委實人如其號「幽靈書生」。

  三女忍不住心中激動,嬌軀一閃,就向鬥場中撲去。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杰眼明手快,各人一把硬將三女已衝出去兩尺的嬌軀拉回,仲孫玉更是臉色一沉,輕喝說道:「你們三人怎地如此不知輕重?高手過招,絲毫不能分心,何況今日乃係一場罕絕人寰的殊死搏鬥。小不忍則亂大謀,豈能以兒戲視之?」

  陸菱艷、王寒梅、仲孫雙成聞言心中一震,倏垂螓首,默然無言。

  仲孫玉心中也覺不忍,暗暗一嘆,改容又道:「丫頭們,你們且莫著急,此時方揭序幕,時間還多著呢,難道你們還信不過八位老神仙麼?」

  仲孫雙成猛一抬頭,妙目中淚光隱現地,惑聲說道:「成兒姐妹怎敢信不過五位師尊及三位師叔,只是眼前惡戰即將展開,時已至今,仍未見他們八位老人家現身,爹能怪成兒姐妹們心急麼?」

  此言一出仲孫玉不禁啞然,呆了一呆,不由暗忖:「是啊!八位老神仙怎地至今未見蹤跡,莫非有什麼要緊事兒纏身麼?可是那有比這件事還為重要的──」

  略一沉吟,苦笑一聲,尚未說話。

  但聞場中「陰魔」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原來小鬼竟先來一步,隱身峰頂,這麼看來,你倒不失為守信之人。」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少爺何許人也,豈肯失信於你們這般東西,時隔數月,你們一切該已準備就緒。」

  「陽魔」申屠君桀桀一笑,道:「不勞閣下煩心,老夫兄弟早已預備妥當──」

  突然一聲大喝:「抬上來!」

  話聲甫落,「朝天坪」上已自如飛登上七名壯漢,這七名壯漢各肩負一具漆黑銅棺,大步向鬥場下走來。

  群豪忍不住一絲寒意直冒而上,數聲輕微驚呼,倏然揚起。

  申屠君微一揮手,七名壯漢一齊將肩上鋼棺放下,轉身而去。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桀桀笑道:「閣下可曾看到,這是老夫特別預備之物,你我七人,恰好七具,銅棺三寸,閣下諒必不致怪老夫兄弟太過吝嗇。」

  「幽靈書生」冷冷地看了排列整齊的七具銅棺一眼,說道:

  「武林人死後,能葬之以棺的已屬難得,看來我倒要謝謝爾等好意,不過我以為你們用的機會要比我用的機會多的多。」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突然陰笑一聲,說道:「小鬼這句話兒說得有嫌過早,你該知道老夫兄弟;素來不做無把握的許諾。」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這個少爺知道,『二魔』、『四邪』凡事均經過一番縝密計劃,不然陰謀不足以得逞,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少爺從來不做無把握的邀約,尤其是當著宇內群豪。」

  這聲音雖然極為冷峻,然而聽在三女耳中,心靈深處卻有一種異樣感受,她們希望他能看她們一眼,哪怕僅只一瞥,但是她們畢竟失望了,淚水跟著滾落香腮,因為這位「幽靈書生」自始至今,始終未曾向她們投過一瞥。

  她們僅能看到他的側面,但這已經夠多了,因為這側面輪廓,已是熟悉的令她們夢寐難忘。

  但聞皇甫松冷笑說道:「如此更好,小鬼休要徒逞口舌之利,須知武功一道可是絲毫逞強不得。」

  「幽靈書生」道:「少爺沒那麼多閑功夫與你脣鬥舌戰,是否逞強,稍時你們當必自知。」

  皇甫松冷冷一笑,尚未說話。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突然怒聲說道:「何必等稍時!烈日早過中天,老夫兄弟這就要你血濺『朝天坪』。」

  「幽靈書生」微一搖頭,道:「爾等遲早必死,何必急於一時,現在少爺尚有幾句話未曾交待。」

  申屠君怒聲說道:「小鬼有屁快放,老夫兄弟早已等的不耐煩了。」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老鬼口齒不淨,罪孽又加一等,豈止爾等不耐煩,天下群豪眼睜睜地看著爾等授首橫屍,早已心急萬分,但是少爺這句話兒至為重要,卻是不得不在爾等伏誅之前做一交待。」

  雙目突然神光暴射地厲聲接道:「老鬼,爾等難道忘了少爺昔日曾經說過,要當著天下群豪之面,一一揭發爾等罪狀了麼?」

  此言一出,「二魔」、「四邪」心中不由暗暗一震,莫明其妙地齊齊打了一個寒噤。

  「陰魔」皇甫松強笑一聲,說道:「時光不早,小鬼最好快說,老夫兄弟生平殺人無算,如果這也稱得上罪孽的話,那老夫兄弟一身罪孽,多的不可勝數,小鬼你儘管說吧!」皇甫松不愧老奸巨猾,這句話無非是說我們六人殺人太多,多殺一兩個人又算了什麼?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雙目神光逼視皇甫松厲聲說道:

  「老鬼不必巧言多辯,企圖替自己洗刷罪名,你們可敢當著天下群豪之面,承認昔年六人聯手、卑鄙無恥地謀害『一尊』,二人滅絕人性、令人髮指地謀害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尊『無憂老人』凌子雲麼?」

  此言一出,群豪中立起一陣騷動,仲孫玉、齊振天、慧覺大師等人更是心神大震地暗忖道:「原來『二魔』竟是宇內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無憂老人』門下,難怪會有這麼一身足以睥睨武林的高絕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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