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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仲孫雙成道:「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一怔說道:「成姐這話──」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八位老人家,臨行叮嚀之話必有深意,我敢斷言他們八位早已成竹在胸,有了萬全之策,但我卻不知他們八位有什麼好法子,所以說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沉吟半晌,方始喟然一嘆,說道:「事已至今,只有到時候再說了,不過我總以為這是件──」

  「這是件什麼?」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揚眉道:「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悲觀,那是自尋煩惱,我好像有個預感!好像覺得這幾個月裡我們之間,必然會有些變化,而且黃山之會,我們姐妹自己的事,一定能夠很順利很圓滿地解決。」

  王寒梅喜道:「真的麼?」

  仲孫雙成笑道:「這只是預感,是否靈驗要到屆時方知,現在我不敢妄下斷言。」

  突然一道金光由玉皇頂方向射來,照耀得峰頂一片血紅。

  仲孫雙成跺足嘆道:「你看!只顧談話,竟忘了已到日出時刻啦,梅妹快走,這奇景瞬間即逝,再晚就看不見啦。」

  未等王寒梅答話,拉起她的玉手向著「玉皇頂」方向如飛馳去。

  「玉皇頂」又名「太平頂」,即古之登封臺,幾塊黝黑光滑大石湧出土中,四周圍以石欄,是為「岳頂」。

  廟祀玉皇,附近有「秦皇無字碑」,高約丈五,四面寬各三尺許,據傳其下藏有封禪文銘、金書玉簡之類。

  此時東山紅日方出一半,金光萬道,透雲射天,此即滄海浴日、金輪晃漾之奇景。

  一片金光中,仲孫雙成手拉王寒梅直如凌波仙子,衣袂飄風,如飛登上「岳頂」,方始倏然住足。

  仲孫雙成輕吁一口大氣道:「還好!再遲一刻咱們就要徒勞往返,遺憾──」

  但聞王寒梅突然失聲一聲嬌呼:「成姐快看山腰──」

  仲孫雙成順著王寒梅手指處望去。

  一望之下神色大變,半晌方始訝然欲絕地「啊」了一聲。

  山腰一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由南至北,神情悠閒,狀至親昵地飛馳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兒。

  赫然竟是那藍九卿與雲姑。

  仲孫雙成詫異欲絕地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王寒梅面佈寒霜,黛眉倒剔地冷哼一聲道:「這怎麼不可能,事實分明擺在眼前。」

  仲孫雙成神色凝重地搖頭說道:「梅妹先請冷靜,此中必有緣故。」

  轉眼一看,就在這兩句話的功夫,山腰上,藍九卿、雲姑二人已自她們腳下馳過數十丈去,再過百丈便將轉入一處山坳。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咬牙說道:「不管如何,我們且跟去看看,尤其是藍九卿這畜牲更不能放過他!梅妹,咱們走。」

  再無心情貪戀眼前奇景,拉著王寒梅,嬌軀連閃,飛掠而下。

  她二人來時是順道,沿石階逐級攀登,此時心急之下,那還顧得順原路下山。

  百丈高空,凌空飛降,只不過在一兩處突出山石,橫探亂松上略一沾足,恍若凌波飛仙,極其輕盈靈妙地飛瀉而下。

  二人身形方自落在山腰那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前面攜手併肩飛馳的藍九卿與雲姑已自轉入山坳,一晃不見。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睹狀芳心大急,唯恐將人追丟了,身形微頓之後,毫不遲疑地盡展身形,如飛追去。

  轉瞬已抵山坳,轉過山坳,一見藍九卿、雲姑二人仍是遙遙地在半里以外飛馳,方始各吁一口大氣,一路躲躲閃閃地追了上去,但始終是保持半里之遙。

  里許過去,王寒梅已感不耐,黛眉一挑,狠聲道:「成姐,咱們此刻已認清是他二人無誤,何不乾脆趕上前去把藍九卿收拾了,再向雲姑問個明白?」

  仲孫雙成搖頭道:「梅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單單只有藍九卿一人,我早就趕上去收拾他了,還會一路等至如今?只不過我覺得內情蹊蹺,想弄個明白,你不見他二人一路併肩攜手,指點說話,狀至親昵,恍如一對情侶麼?」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兒委實不差,數日前她還一往情深地愛著含煙,想不到──」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正是我感到內情蹊蹺之處,這就是為什麼我能耐著性子地一路跟隨至今,我不說過麼?世間的事兒變化很大,而且往往變化的出人意料,這不就是麼?」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我不覺得內裡有什麼蹊蹺,我倒覺得雲姑本性浮蕩,不似個正派人兒。」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王寒梅卻略一思忖,又道:「成姐,你以為雲姑會不會知道她身邊的人兒即是那一代色魔藍九卿?」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很難說,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知道,不過知道要比不知道還糟。」

  王寒梅道:「不管她知道與否,她這種做法總不是對的。」

  仲孫雙成笑道:「那也未必盡然,你認為她一定愛含煙才是對的?我說過,愛是一種玄之又玄、極其微妙的東西,也許她此刻業已發覺藍九卿比含煙更能令她傾心。」

  王寒梅道:「除非她是瞎了眼了,她這哪叫愛?分明就是蕩──」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然,也許在我們心目中含煙是個十全十美、令人難捨的男人,但在別人眼中,他也許庸俗不堪、一文錢不值,情人眼裡出西施,只要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哪怕他是個十惡不赦、萬人唾棄的惡魔,她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犧牲一切,在她來說她深以為值得!我們認為我們這種感情叫愛,她們認為她們也是愛,儘管方式不同,手法各異,我們卻不能因為自己的愛,而否定她們的愛。」

  王寒梅挑眉說道:「這麼說來成姐倒是滿贊成他們的了?」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只不過是我不想管也不能管,不要說我,任何人均無此權力。」

  王寒梅急道:「難道說我們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淪入惡魔之手而袖手不管?」

  仲孫雙成道:「梅妹錯了,何謂淪入?什麼又叫惡魔?我以為雲姑是心甘情願,此刻藍九卿在她心目中已是十全十美,比聖人更強一籌,我們管了,反落不是,而且她還可能決眥相向、視我如仇,同時人各有志也不能相強,這種事兒更是勉強不得。」

  王寒梅道:「既是如此,我們還千里迢迢又折回頭地跟定他們做甚,乾脆任他們去好啦。」

  仲孫雙成微一搖頭,道:「我不管也不能管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但藍九卿給予我的仇恨我卻不能不雪,再我要看看他們北來的目的何在,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陰謀。」

  王寒梅道:「這對雲姑不顯得太殘忍了麼?」

  仲孫雙成道:「為宇內寧亂,為了自身,我也只好──」

  王寒梅突然說道:「假如藍九卿已放下屠刀,改過向善了呢?」

  「這──」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嘗不可能,不過以藍九卿來說,似乎難得有痴人說夢──」

  王寒梅接道:「我是說假如。」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毅然說道:「假如真的他能遷善改過,和雲姑好好地過一輩子,我不但寧願委屈自己,而且我要反轉過來袒護他們,讓含煙放過他們,其實,為了雲姑我倒真願意這是事實,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也如同救了我們一樣,更何況徐爺爺又待我們那麼好。」

  王寒梅道:「我也是這麼想──」

  微微一嘆,接道:「徐爺爺倘若知道此事,怕不當場氣死!我希望藍九卿也能變得出人意料之外,勿使世間多添一樁恨事。」

  二人俱是一陣默然。

  片刻,仲孫雙成突然嬌笑一聲道:「事情未到揭曉,我們又何必為此憂心忡忡、愁眉苦臉。也許這不是恨事,而是一樁傳誦千古的佳話。」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雲姑能改變得了藍九卿麼?」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是雲姑,那是愛,愛能改變世上的一切,任何力量難望項背,無法比擬,不過果能如此,雲姑該是功德無量。」

  王寒梅道:「設若變本加厲呢?」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必不可能,設若如此,以藍九卿本性武學,再加上雲姑的深沉心智,不可否認的,這是武林一大禍患,後果不堪設想,那是他們自取滅亡。」

  王寒梅默然不語,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成姐以為他們此刻會向哪兒去?」

  仲孫雙成道:「如我料得沒錯,他們當是直奔濟南。」

  「成姐以為他們直奔濟南的目的何在?」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個未敢妄下斷言,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並不是有意遊山玩水。」

  王寒梅道:「成姐敢是以他們過東嶽未曾登臨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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