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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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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孫雙成默然不語,查仁卻乘勢對王寒梅說道:「丫頭,聽見了麼?這就是你要飯師父要說的話兒,冷靜一點,事情如何即將分曉。」 王寒梅卻未感滿意地顫聲說道:「可是狄伯伯適才分明說過,此間只有一條路兒,可──」 查仁強顏一笑,接道:「丫頭你聰明一世,不想此時卻懵懂如此,看來『心煩令智昏』這句話兒委實不差,咱們尚能辦到,以柳娃兒一身功力,這些玩意兒豈能難得住他?」 此刻一切均屬言之過早,臆測尤為多餘。 王寒梅道:「他放著唯一好路不走,為何偏擇他途?」 查仁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方說道:「這就難說了,也許他急著趕回中原,也許他另有所見,也許──唉!丫頭!總之吉凶福禍稍時便知,你要飯師父擔保還你個活生生的柳娃兒好麼?」 若在平時,王寒梅早就嬌靨飛紅的嬌嗔連連,然而此時她卻一點也未在意,櫻口數張,欲言又止,終於默然無語,妙目一霎,兩顆晶瑩珠淚滑落衣襟。 查仁冷眼偷窺,悉數入目,只有暗地連連長嘆,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其他諸人始終默然不語,瘋、瘦、跛、瞎四丐面色木然,俏姑娘雲姑亦是如此,齊振天、陸菱艷、狄仁杰兄弟及徐振飛幾次張口欲言,但幾次又強自嚥下。 狄映雪卻是被狄仁杰的數次嚴厲目光止住。 儘管諸人此際內心憂慮欲絕,但身形仍是奔馳如電,絲毫不為影響。 轉瞬間谷口已至,諸人赫然發現林立谷口內的無數嵯峨怪石,泰半損壞折斷,而且怪石上血跡斑斑,猶未全乾,大小碎石更是遠近都有,灑滿一地,似被人用內家掌力震碎,又似為某種重物撞斷。 諸人默然佇立怪石間,蹙眉深思,儘管心中疑問雜陳但卻無一人說話,而谷深處也是沉寂若死,聽不到絲毫聲響,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仲孫雙成玉手前指地嬌聲呼道:「快看,那是什麼?」 諸人正自深思中,聞聲不由微微一驚,順著仲孫雙成手指望去。 右前方約莫二十餘丈的一片半人高野草叢中,露出一節毛茸茸之物,毛色斑斕,不知何物。 諸人尚未說話,狄仁杰已自微笑說道:「我道是什麼,原來一隻死虎尾巴──」 話聲方落,心中一動,又接著說道:「看來這些折斷怪石及那隻死虎,必是柳少俠入谷之時遇上──」 話猶未完,仲孫玉便自點頭接道:「狄老弟說得不錯,愚兄也做如是想,不過就眼下情況看來,含煙遇上的尚不止一隻猛虎,必有──」 驀地數聲金鐵相擊從谷內劃空傳來,聲音雖極輕微,但諸人均已悉數入耳。 聽得諸人方自臉色一變。 突然,谷內又傳來一聲震天大響,震得地皮微動,空谷回音,歷久不散。 諸人不由神情大震,仲孫雙成突然泛起一絲奇異念頭,心膽欲裂,一聲「煙弟」尚未呼出,櫻口已吃仲孫玉一把掩住。 查仁更不怠慢,微一揮手,領著諸人如飛向谷內撲去。 雖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當時明瞭真相,飛馳間卻仍是小心翼翼,一絲也未敢大意,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一路上,目力所及,每隔數丈便是一具獸屍,盡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頭顱致死,鮮血腦漿,流遍一地,腥風撲鼻,顯似死去未久。 怪!谷內自適才那數聲金鐵相擊聲及一聲震天大響後竟一寂若死,一路行來再也未聽到有絲毫聲息。 俟諸人以萬般沉重焦慮欲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馳近狄英杰所說怪人所居的那座石洞時,諸人猶在二十丈外。 一幕景象震駭得諸人倏然駐足,魂飛魄散,張口結舌的做聲不得。 原來,兩片峭壁之間的曠場中倒臥了一片獸屍,為數不下數百,血流成渠,慘不忍睹,腥氣更是令人欲嘔。 群獸死狀與先前谷內所見顯似出自同一手法,只只頭顱破碎血肉模糊。 更驚人的是接近洞口的一塊數丈方圓的大石上赫然僵臥一條巨大蟒屍。 這條巨蟒也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蟒首致死,渾身夷然無傷,而蟒屍五丈方圓以外卻遍灑數百大小石塊,想是巨蟒與人搏鬥及臨死之前獸性大發猶圖掙扎時巨尾所掃落。 最使諸人震駭得心膽欲裂、魂飛魄散的,卻是巨大蟒屍後面,峭壁上那個洞口前的另一幕景象。 洞口,不知為何業已從洞頂塌下。 而塞住洞口的那堆為數不下千百的赤紅碎石中,赫然露著一片雪白衣角。 柳含煙與那名怪人俱已不知去向。 是吉?是凶?一時誰也不敢預料,更不敢妄下斷語。 只是這片充塞谷內的悽慘死寂景象,隱隱地透出一絲不祥。 突然,數聲淒厲哀絕的嘶呼發自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之口。 緊接著,這四位風華絕代,天仙化人般的姑娘,狀如瘋狂,一路哀號地向露在亂石外的那片雪白衣角撲去。 就中單單俏姑娘面色木然,狀若痴獃地雙目平視不言不動。 五老丐諸人為四女淒厲絕望哀呼驚醒,見狀心神狂震,數聲暴喝聲中,躡後閃電追去。 及至他們趕到,四女業已手執自亂石中扒出的那片雪白衣角,嬌軀顫抖,已是欲哭無淚,搖搖欲墜。 瘋、瘦、跛、瞎四丐一人扶住一個,查仁卻已劈手搶過那片衣角。 略一審視,更是虎膽盡碎,不知所以。 一望便知衣角猶新,而是一襲儒衫的下襬,而且上面血跡斑斑。 這斷非那衣衫破碎襤褸,幾乎不能蔽體的怪人所有。 仲孫玉、齊振天諸人也自哀痛欲絕渾身顫抖,老淚泗流,只是未哭出聲來。 半晌,狄仁杰方自查仁手中要過那片衣角,只一注視,突然說道:「各位且莫悲傷,這片衣角上的鮮血,乃是獸血,並非人血。」 諸人目中異采一閃,但旋即又黯淡下去,查仁聲音微帶顫抖地道:「那麼,這片衣角又當何論?」 狄仁杰略一沉吟道:「高手過招難免有所失閃,這場慘烈搏鬥乃是在所預料,這片衣角也許是雙方動手吃那怪人扯下或者為石尖扯下,也未可知。」 諸人聞之又是一陣默然,半晌,查仁突然心中一動,目光凝注諸人說道:「你們三個老兒且來助我將這堆碎石搬開。」 諸人聞言一怔,仲孫玉道:「前輩莫非懷疑──」 查仁微一點頭,說道:「這是咱們目前唯一的希望,我要在這裡求到答案,動手吧!」 回顧四女一眼,又道:「你們四個丫頭且與我站向一──」 「旁」字未出,倏然發覺四女對自己話兒竟然聽若未聞,不言不動,面色死白,目光呆滯得簡直就像四尊石像。 頓時恍悟四女是悲傷過度,心神已經進入一種痴獃狀態,再不施救後果堪憂,心中一驚,急忙提足真力,大喝一聲,眼見四女神情微微一震,忙地運掌如飛,各在四女背後「命門穴」上拍上一掌。 至此,四女方自「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略一凝神,竟又要向那堆亂石撲去。 四丐眼明手快,八掌倏伸,一個拉住一個。 查仁心中一淒,突然沉聲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往日的冷靜理智到那裡去啦!你們不見老要飯的正要動手搬開這堆亂石一察究竟麼?未到最後絕望時期,不必如此悲傷,設若柳娃兒真的遇險,徒自悲傷又有何用?最後落個心身兩傷,人成槁木,柳娃兒未完遺志,師門血仇那個去報?你們難道忍心讓他含恨九泉,永不瞑目麼?再說之事情並未到最後絕望關頭,若是柳娃兒未曾遇險,你們這個樣子哭天號地,豈不是天大笑話。」 查仁說話間暗中摻入三成半生修為的內家真氣,故而一字一句莫不如千鈞重錘敲在四女的心上,耳膜更是震得嗡嗡作響,震得一個個靈智盡復,強忍心中萬般悲傷,齊齊頷首,默然不語。 話聲方落,陸菱艷倏抬螓首,睜著一雙血紅妙目,肅然說道:「多謝大師伯金玉良言,當頭棒喝,使得艷兒姐妹冥頑盡退,靈智盡復,從即時起無論事情如何絕不再復悲傷,不過艷兒斗膽代我們姐妹有個不情之請,尚祈師伯俯允。」 查仁入目陸菱艷神態,既心痛又難受,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恨不得找個沒人之處放聲痛哭一場,但身為仙俠,修為必是超軼常人,他畢竟是忍住了,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深注陸菱艷一眼,略一思忖,點頭說道:「好罷,你說罷,只要你要飯師伯做得到。」 話聲方落,陸菱艷蒼白面頰上掠起一絲悽涼微笑,笑容一歇,突然雙目神光大熾,看得查仁心中不由一慄,暗道: 「這丫頭好重的殺孽!」 倏忽,陸菱艷神光一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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