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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鋒微頓,面色一莊又道:「不過,爺爺堅信天道不爽,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批東西氣候不會太長的,遲早必遭報應。」

  「但願如此,越早越好!」俏姑娘目射仇火,咬牙切齒地道:「只要時機來臨,雲兒必將這批東西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好啦!雲姑!」老漁人心內雖然暗懍她殺孽深重,表面上卻是微笑說道:「不要在那兒空白發狠啦!天色不早啦!掌穩舵,爺爺要撒網啦!今兒個要是空網而回,咱爺兒倆可又得餓肚子啦。」

  俏姑娘柳腰一扭,垂腰長辮一擺上肩,玉手將衣袖往起一擄,露出兩段欺霜賽雪的藕臂,一雙柔荑扶定船櫓,俏立船尾,妙目四望,幫助乃祖在河面上搜尋魚兒。

  片刻過去,一對祖孫女臉上漸漸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與輕愁。

  突然,俏姑娘似有所見,妙目凝睇在上流百丈以外,神色一怔之後,流露出一種訝異表情。

  「爺爺!快看,上流漂來的是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轉過身形順乃孫女手指處望去。

  一宗黑色物體順流緩緩向下流漂來,隨微波時沉時浮,老眼昏花,卻一時看不出是何東西?

  黑色物體緩緩漂來,瞬間已進入百丈,就在黑色物體漂近小船不到五十丈之際。

  俏姑娘突然失聲尖呼道:「人!爺爺!是人。」

  老漁人聞聲神情一震,揉眼一看,一點不錯,漂來的黑色物體正是一個隨波逐浪身穿黑衣背上面下的人,

  忙不迭地招呼俏姑娘。

  「雲姑,快,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爺爺!」俏姑娘略一遲疑,輕蹙雙眉說道:「今兒個空網……」

  「人命關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管他什麼空網不空網,快走。」

  俏姑娘螓首微點,一雙玉手搖起船櫓,將小船划得如脫弩之矢般逆流破浪向上流沖去。

  小舟逐流而上,黑色物體順流而下,只不過一瞬間功夫,小舟已划至黑色物體近前。

  老漁人一俯身,右掌倏探,一把已將溺水之人抓個正著:「雲姑,快來助爺爺一臂之力。」

  俏姑娘聞言忙不迭地放下船櫓,急步向船頭走來。

  祖孫二人,一個拉臂,一個拉腿,折騰好半天,方始將溺水之人拉上小船。

  老漁人舉手拭了一把汗,輕吁一口氣,搖頭嘆道:「到底是人老啦,不中用啦!若是昔年就是爺爺這一隻手臂少說也有千斤膂力……」

  目光一注趴俯在船板上的黑衣人,輕「哦」了一聲,白眉一揚,無限惋惜地搖頭又說:「原來還是位讀書人,年輕輕地前途大好,尋的什麼短見,不知有沒有救啦──」

  說著,翻過黑衣人身軀,往他心口兒摸去。

  黑衣人身形方自仰過,老漁人神情一震,脫口說道:

  「好俊朗的後生,死了豈不可惜。」

  俏姑娘入目黑衣人面貌,陡感心頭怦怦一陣狂跳,暗暗說道:「這人實在好美,美得令人神搖──」

  倏感粉面一熱,忙地嬌聲問道:「爺爺,這人可有救?」

  老漁人面色一轉陰沉,緩緩說道:「這人雖然心頭尚溫,只是心脈跳動甚為微弱,恐怕希望不多……」

  「哎呀!」俏姑娘一聲驚呼,焦急異常地說道:「爺爺,那怎麼辦,你不是說過救人一命勝造──」

  「勝造七級浮屠,爺爺知道,快點兒把船搖回去吧!幸虧咱們碰上的早,再遲片刻,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他啦。」

  俏姑娘聞言忙地站起嬌軀,一掠而至船尾,玉手拉起船櫓,拼命地狂搖起來。

  一邊搖櫓,一雙妙目神色焦慮地卻不時向乃祖身旁俯臥黑衣人望去,心中漸漸昇起一縷連她自己都難以體會的感覺。

  這隻小船疾如脫弩之矢般,方自隱入蘆葦中。

  一片片水波蕩漾,陣陣「依呀」櫓聲響處,十餘隻小型漁船紛自各處出現水面。

  漁人們忙著張網捕魚,根本不知適才發生過何事──

  一間陳設簡陋,佈置得點塵不染的茅屋中。

  一張竹床上仰躺著一位一身漁人裝束的年輕書生。

  這位年輕書生長得俊美絕倫,無殊潘安再世,衛介重生,只是星目無神,薄脣緊閉,面色死白,無有一絲氣息。

  竹床之旁,佇立著老漁人祖孫女二人。

  老漁人深望書生一眼,轉頭對俏姑娘道:「這後生性命大概已可保住,適才一碗薑湯下去,再加上爺爺與他一番推拿,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你且在一旁守候著,爺爺要回屋歇歇去,一有動靜,你再叫爺爺好啦。」

  說完,轉身就欲離去。

  「爺爺!」俏姑娘粉面堆霞,無限嬌羞地一聲輕呼。

  老漁人聞呼一怔住步,目光一注乃孫女神色,心中瞭然,老眼一翻,佯怒說道:「怕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後生能把你吃掉?平日瞪著對岸那批東西空自發狠,今日面對一個文弱書生卻是如此膽小地手足無措──」

  「爺爺!」俏姑娘一聲嬌呼,一雙柔荑輕弄髮辮,含羞說道:「雲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一個人兒守著這麼一個大男人怪彆扭的。」

  老漁人老眼目光炯炯,深注俏姑娘一眼,臉色一莊,肅然說道:「雲姑,爺爺是不願你成為武林中人,但吾家武林人本色作風卻不可失,你既為『浪裡蛟』徐振飛之後人,即不應有此兒女之態,況且咱們救人於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只要做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他不必多慮,好好兒守著他,爺爺走啦。」

  說完,也不管俏姑娘反應如何,轉身離去。

  俏姑娘雙眉輕蹙,妙目神色焦急,望著乃祖背影,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老漁人走至門邊,倏然駐足,轉身說道:「雲姑,稍時抽空把這位相公一身儒服洗洗,讀書人毛病多,說不定他不喜歡咱們這身漁人裝束。」

  俏姑娘方一頷首,老漁人已跨出門外,俏姑娘妙目凝睇門口;半晌方暗暗忖道:「今兒個是怎麼啦?那麼膽兒小,爺爺說得對,他又不會吃人,怕怎地?不看他不就行了。」

  忖至此,暗一咬牙,猛地將嬌軀轉回,搬了一張竹椅就床邊坐下。

  一雙妙目目不斜視,果然不看年輕書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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