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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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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月一夜沒睡,他根本不能合眼。 曙色剛現紗窗,他就起來了。 推開了紗窗,窗外院子裏,薄霧籠罩,是一片寧靜的美,他就站在窗前外望,呆呆地腦海裏像一片空白,又像想的很多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珠簾輕響,身後隨即響起嬌媚動人的輕柔話聲:「李爺,洗臉水給您打來了。」 李燕月定神轉身,洗臉水已放在屏角架子上,眼前並立那兩個少女,嬌靨上堆的是神秘笑意,四道目光緊緊的盯在他臉上。 李燕月只覺臉上一陣奇熱,他沒有解釋,又何用解釋,對她們,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他謝了一聲,走過去漱洗,等他漱洗完了,兩個少女端上了洗臉水,很快地又送進了早飯。 剛吃過早飯,步履響動,院子裏來了人,兩名少女進來稟報,總管查祿求見。 前倨而後恭,曾幾何時,查祿來求見了。 李燕月出臥房,查祿在客廳垂手接立,一見李燕月,上前一步哈了腰:「李爺,貝勒爺有請您。」 「這麼早?」 「是啊,貝勒爺一向起得早。」 他卻沒說這位貝勒爺是剛回府。 「貝勒爺在哪兒見我?」 「貝勒爺現在書房候駕。」 李燕月跟查祿走了。 善同的書房,坐落在貝勒府的後院,好大的後院,亭、臺、樓、榭一應俱全,善同的書房,就在一座朱欄小橋的盡頭,門外就是一泓碧水。 踏上畫廊,來到書房門口,查祿哈腰恭聲:「稟貝勒爺李爺到。」 「傳。」 一聲「快請」,善同在門口現身,含笑把李燕月讓進了書房,書房裏還有一個人,胡玉娘,四目交投,李燕月心頭猛然震動。 「這麼早就把你請來,吵了你的覺了。」 胡玉娘話聲嬌柔,但是嬌靨上卻沒什麼表情。 「不。」李燕月道:「我已經起來了。」 善同讓座,三個人坐了下去。 胡玉娘道:「江湖人個個爽快脾氣,貝勒爺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 善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色肅穆而凝重:「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我考慮了一夜,你是個少有的人才,各方面都爭相延攬,但是我做不了主──」 李燕月道:「貝勒爺的意思是不要我?」 他從胡玉娘的眼神勢看出善同說話不實在,也不是那麼回事。 果然,善同搖了搖頭:「不,我不是這意思,各方延攬都唯恐來不及,我怎麼會不要,我只是做不了主。」 胡玉娘道:「我剛說過,江湖人都是直脾氣,人家不懂你的意思,也未必有那個耐性,你還是直說吧!」 李燕月道:「請貝勒爺明示。」 善同遲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建個功,我也好進言說話。」 「貝勒爺有貝勒爺的立場,貝勒爺有貝勒爺的不得已,但不知道貝勒爺要我建什麼功?」 善同道:「論功,功莫大於取來索尼的人頭!」 好大的胃口。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貝勒爺,這也原是我仗以進身的條件。」 胡玉娘又從眼神中給了他暗示。 李燕月接著說道:「不過一日我下了手,我就成為朝廷緝拿的欽犯──」 「朝廷不會當真緝拿你。」 「這我知道,可是就算作假,京城也無我容身之地,我的前途不是照樣從此斷絕麼?」 「不會,」善同道:「到那時候,輔政自有安排──」 李燕月淡笑截口:「貝勒爺,可否讓我聽聽,輔政將是怎麼個安排法?」 「這個──我還沒有向輔政進言,還不知道輔政將是怎麼個安排。」 「這就是了,貝勒爺連進言都還沒進言,輔政要不要我還在未定之天,他又怎麼會自有安排呢?」 「這個──」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貝勒爺,我沒說錯吧!這一招行不通,我在這個圈子裏混得算久了,可是我就弄不明白,這個圈了中的人,有話為什麼總是不肯實說?」 善同有點窘迫,微皺眉鋒,略一遲疑,臉上浮現起勉強笑意:「好吧,我告訴你,昨夜我已經見過輔政了,輔政答應了,殺索尼是輔政唯一的條件!」 李燕月道:「貝勒爺該實說──」 「我已經實說了,你怎麼說?」 「貝勒爺我能不願意麼?何況這也原是我帶來的條件。」 「這麼說你是──」 「貝勒爺,我當然願意,不過我也得要個保證!」 「保證!什麼保證?」 「貝勒爺,索尼的人頭落地,我馬上就是朝廷緝拿的欽犯,萬一到那時候輔政來個不認賬,我豈不慘了!」 善同臉色微變:「那怎麼會,輔政何等身分?」 「輔政的身分自非小可,可是任何人的身分抵不過我一條人命,跟我視之如命的前途,再說我並沒有聽見輔政親口答應要我,並提出這個條件。」 善同變色道:「李燕月,你不相信我?」 「貝勒爺言重,只是,設使貝勒爺跟我易地而處,相信貝勒爺也會跟我一樣。」 善同臉色稍緩:「那──你是要見輔政?」 「貝勒爺,我也知道,輔政不是任何人可見的,我要見輔政也讓貝勒爺您為難,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書面保證。」 「書面保證?」 「不錯,不過書面保證不必多寫什麼,只寫明願意收留李燕月,並安排李燕月改名換姓,供職手下就行了!」 「改名換姓?」 「不改名換姓,我還能在京裏待麼?」 「可是外頭總會見著你這個人──」 「那不要緊,如貝勒爺所說,朝廷不會當真緝拿我,只要我改個名、換個姓,再加上輔政的庇護,誰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的。」 胡玉娘一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善同忙道:「主意或許是好主意,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輔政,這種保證,他怎麼肯寫?」 「貝勒爺也真是,一旦索尼倒下,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於是輔政的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不敢寫的?」 「我也知道這道理,可是我又不是輔政──」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道:「剛還挺有心眼兒的,如今怎麼又沒了?」 「你什麼意思?」 「貝勒爺你雖不是輔政,你總可以代替輔政吧。」 善同一驚忙道:「我怎麼能代替輔政?」 胡玉娘嬌媚一笑道:「別的你都能代替輔政,這你怎麼就不能代替輔政?」 善同又一驚道:「玉娘,這是談正經事──」 「我說的就是正經事,我說的也最正經不過,我的傻貝勒,我這是為你,別人求還求不到這種大功呢?」 善同微一怔:「玉娘,你是說──」 「我問你,一旦索尼人頭落地,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於到了輔政手裏,不管這書面的保證,怎麼寫,將來有誰能奈何輔政?」 善同道:「那當然是沒人能奈何輔政。」 「我再問你,大清朝的江山有輔政掌握,這中間就隔個索尼輔政,視索尼為心腹大患,生死大敵,也是唯一的對頭冤家,但就是拿索尼沒辦法,如今願意下這個手的,只有這個李燕月一個,換個旁人也沒這個能耐,一旦索尼被除,輔政的大業就等於是你助成的,將來論功行賞,還少得了你這頭一個嗎?」 「可是?」 「可是什麼呀,我的貝勒爺,照他的意思拿筆一寫,輔政的印鑒又保管在你這兒,寫好之後往上一蓋,不就行了麼!」 「玉娘這──」 「我是這麼個主意,也是為你點不願那還在你,誰也勉強不了。」 善同臉色陰晴不定站了起來,來回地走動著。 顯然,他是認為事關重大,猶豫難決。 眼看善同已來回走了七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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