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獨孤紅 > 劍膽琴心 | 上页 下页


  「你也聽見的,是他讓我顯能耐的!」

  「人家崔三爺這麼說,你怎麼能當真,你要是賠個笑臉,說幾句軟話求求,誰能見著馬大爺的。」

  「可惜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求人,我這個人天生老實,要是有誰告訴我,太陽是從西邊上來,東邊下去的,我都相信!」

  「你──唉,不管怎麼說,你這個禍闖大了就是。」

  「不要緊,你要是著不順眼,我馬上走!」

  李燕月提著長包袱要走。

  伙計慌了,忙兩手一伸,橫身攔住:「你不能走,說什麼都不能走,你走了,萬一他們來跟我要人──」

  「伙計,你會武功?」

  「我哪兒會武,要會武我還幹這個伙計?」

  「這是了,連剛才那位練家子,我都讓他摔了觔斗,他們怎麼會怪你這個不會武功的看不住人?」

  「不管怎麼說,你不能走就是了,要我跪下來給你磕頭都行……」

  「我不走,你管我吃住。」

  「行!這時候有的是空房間,吃飯也不過多添雙筷子。」

  「留下我來挨揍,伙計,你的心可真好啊!吃住是假的,人家也不會容我安安適適的待上個一兩天,這樣吧,把你們掌櫃的釀的『蓮花白』,弄一罈出來,我驅驅寒。」

  「這容易,你等著。」

  伙計要走,忙又停住。

  李燕月還能不明白,一笑道:「伙計,儘管放你的心去拿蓮花白去,我不會大過年的跑來你們張家口找挨挨,要怕,剛才我也就不出手了。」

  伙計看了李燕月兩眼,半句話沒說,扭頭往後面去了。

  李燕月一笑,拉過長板凳坐了下來,順手把長包袱往櫃檯上一放,「卡」地一聲,敢情裏頭有硬東西。

  伙計辦事真俐落,李燕月這兒剛坐定,他已經抱著一個泥封的小罈子後頭過來了,看見李燕月在座,一怔道:「你真不怕呀?」

  李燕月道:「敢情你希望我偷偷走掉?」

  伙計苦笑一下道:「剛才我默想一下,覺得還是真不該求您留在這兒……」

  李燕月笑道:「我想走的時候,沒人留得住我,我要是不想走,趕都趕不走我,伙計,把罈子拿過來吧!」

  他接過罈子,拍開了泥封,就著罈口聞了聞,道:「嗯!好酒,真香,伙計,你總不能讓我就著罈子喝吧?」

  伙計忙進櫃檯找出個大碗來。李燕月倒了一大碗,把罈子往櫃上一放,端起碗就是一口:「嗯!要是有點花生、豆乾,或者是野味,那就更好了!」

  伙計眼都瞪大了:「看樣子,你是真不怕?」

  李燕月一笑,要說話,忽然改口道:「來了,三個,掃興,酒剛喝一口……」

  伙計忙轉眼外望,可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三個人順著大街走了過來,踩得滿地泥噼啪響,泥星兒四濺,沒人低頭看一下。

  三個人之中,有一個就是剛才那位英武小鬍子崔三爺,身上還是那件皮袍子,泥還未乾。

  三個人在客棧外丈餘處停了步,英武小鬍子揚聲發話了:「姓李的,出來吧!我們弟兄三個接你來了。」

  伙計聽得一哆嗦。

  李燕月朝伙計笑了笑道:「伙計,喝幾口蓮花白,既能驅寒,又能壯膽!」

  說完了話,提著他那長包袱走了出去。

  出了客棧,在滴水簷外一站,似笑非笑的望著那三個人!

  緊挨著英武小鬍子崔三爺站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壯漢,豹頭環眼,一臉的絡腮鬍,頭上扣項既厚又大,水糠皮的三塊瓦,腳底下穿雙翻毛的鹿皮快靴,皮襖領口還露著一片白茸茸的毛,個頭兒既粗又壯,威猛懾人。

  絡腮鬍子大漢這邊站的那位,則跟絡腮鬍子大漢,還有英武小鬍子崔三爺大不相襯,近四十年紀,瘦高個子,像根竹竿似的,長眉細目,蠟黃的一張臉,還泛著青色,也是一身的皮帽皮袍子,可是看上去讓人覺得泛冷意,只因為他本人長得像一塊冰,不透一點血熱氣兒。

  三個人六道目光緊盯著李燕月,崔三爺的目光像火,瘦高個兒的目光像冰,絡腮鬍大漢的目光,則明亮如電,只聽他道:「老三,就是這小子?」

  英武小鬍子崔三爺道:「錯不了的。」

  絡腮鬍大漢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膽了,敢來張家口撒野!」

  二話沒說,一探腰,叮噹一陣響,一根鏈子鎚已握在蒲扇般的大手中。

  先說話的是絡腮鬍大漢,先亮兵器的也是絡腮鬍大漢。

  但是,先撲向李燕月的,卻是那塊像冰,一聲沒吭的瘦高個兒。

  他撲動的時候,兩手空空,等到了李燕月近前,兩手裏各多了一把粗頭的點穴钁。

  兵器一寸短,一寸險,瘦高個兒敢先動,又用的是這種短而險的打穴傢伙,手底下一定有兩下子。

  果然,他欺到李燕月近前,點穴钁一上一下,吞吐如靈蛇似的招呼李燕月上下兩處重穴,一上手就是殺著。

  李燕月雙眉一揚,說道:「很有深仇大恨似的啊!仁義蓋天下的馬大爺手下,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瘦高個兒手底下是有兩下子,可惜他跟李燕月的一身所學差得太多。

  李燕月左手疾探,一手抓住了上路的點穴钁,右手長包袱外掃,格開了下路的要命傢伙,長包袱再往前一送,正撞在瘦高個兒的小肚子上。

  一聲悶哼,瘦高個兒踉蹌而退,不是絡腮鬍大漢扶得快,他非一股屁坐在地上不可。

  李燕月的左手裏,多了根點穴钁。

  瘦高個兒臉色更難看了,人似像塊冰,但是目光,卻像要噴火了。

  只一招!

  這三位在張家口一帶,從來沒碰上過這種事。

  瘦高個兒一時直不起腰。

  絡腮鬍大漢滿臉的驚怒:「姓李的,你是哪一條路上的?」

  李燕月答得妙:「哪條路我都是,不過我告訴過這位崔三爺,我是從山西來的!」

  「敢情是個老西兒?」

  「你外行,聽口音也應該知道,我不是山西人。」

  「那你是哪兒的人?」

  李燕月笑笑道:「你要是想拖延,大可不必,我出手不太重,你這個同伴,馬上就能直起腰來了。」

  還是真的,李燕月話剛說完,瘦高個兒已經直起了腰。

  絡腮鬍大漢道:「老二──」

  「不礙事!」瘦高個兒話跟人一樣冰冷:「我要從他身上討回來!」

  絡腮鬍大漢鬆了扶瘦高個兒的手,沉喝出聲:「上!」

  崔三爺一探腰,手裏多了把軟劍。

  「慢著!」李燕月道:「把這個點穴钁拿回去,要不然手上不習慣。」

  他把點穴钁丟了過去。

  瘦高個兒伸手接住。

  絡腮鬍大漢怒笑道:「姓李的,你太狂了,今天要不把你放倒在這泥地上,張家口的爺們,從此就讓你看扁了!上!」

  一聲「上」,三個人齊動,鏈子鎚、軟劍、點穴钁,上中下三路分襲李燕月。

  李燕月一笑閃身,三種要命的兵器齊落空,他左手抓住長包袱一扯,龍吟聲中,右手中已握了把長劍,金絲纏把,劍身奇窄,光芒雪白,寒意逼人。

  絡腮鬍大漢脫口叫道:「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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