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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刁貴乖乖的繞著桌子過來了,臉上沒了血色,渾身都發了抖。

  李玉麟沒再停留,拉著刁貴出去了。

  出了焦家老舖,對街暗影裏的宋泰走了。

  李玉麟看見了,刁貴沒看見,如今他哪還有心情留意別的。

  拐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胡同裏,李玉麟停下了。

  刁貴忙道:「您高抬貴手……」

  李玉麟道:「不難,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個胡亂殺人的人,不過你得給我實話實說。」

  「是,是……」

  刁貴頭連點,滿口的答應。

  李玉麟道:「你不是地保?」

  「我……」

  「我要聽實話。」

  「不是,不是,我不是。」

  「為什麼冒充地保?」

  「是有人叫我這麼做的。」

  「誰?」

  「不認識。」

  「嗯?」

  刁貴忙道:「真不認識,他給了我二兩銀子,我沒問他,其實,我又何必多問。」倒也是實話,只要有銀子好拿,多管他是誰幹什麼。

  「那些個衙門裏的,知道不知道你是冒充的?」

  「不知道。」

  「不對,聽他們說,他們整天在這一帶巡街,怎麼會連誰是地保都不知道?」

  刁貴呆了一呆,道:「這……我是說,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要照您這麼說,他們是該知道。」

  「只二兩銀子,你就不惜陷一個人於冤枉,你的心可是真黑、真狠啊!」

  「我,我,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您高抬貴手……」

  「那麼,現在你相信人不是我殺的?」

  「相信,相信,我當然相信。」

  「人是誰殺的?」

  「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許是給我銀子,叫我冒充地保告您的那個人幹的。」

  這是實話。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道:「照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情形看,你應該是個局外人,但是照你認識那個郝大魁看,你似乎又不該是局外人。」

  刁貴道:「郝大魁?您是說那個被殺的姓郝?」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叫郝大魁?」

  刁貴忙道:「我哪兒知道啊!我不但不認識他,就連見也沒見過他啊!那個人姓郝,還是給我二兩銀子那個人告訴我的。」

  李玉麟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刁貴忙道:「是實話,是實話,絕對是實話,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賭最重的咒兒……」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那倒不必,要是你還有點小聰明,你就該知道,我這麼一找上你,消息馬上會傳到給你銀子的那個人耳朵裏。他會對你怎麼樣?相信你已應該想得到,所以,你只有老老實實的跟我說實話,才能救你自己的這條命。」

  刁貴的臉上剛有點血色,一聽這話馬上又嚇白了臉,甚至嚇得渾身哆嗦,兩條腿尤其抖得厲害。

  連嗓門兒都不聽他使喚了:「我,我說的是實話,天地良心,要是有一句不是實話,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玉麟道:「那麼,你告訴我,那幾個,白天在『灶君廟』的那幾個,是哪個衙門的?」

  刁貴忙道:「這我知道,他們是『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

  「『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不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

  「不是,不是,『查緝營』不管這種事兒,他們管的都是大案子,除非『巡捕營』辦不了,他們才接管,要是他們再辦不了,那就得勞動『侍衛營』了。」

  李玉麟點了點頭,道:「那麼,要是我要找他們,哪兒可以找得到?」

  刁貴一驚,忙道:「您是要……哎喲,這位爺,您可不能找他們哪!他們披著老虎皮,官勢有多大,誰惹得起……」

  「這個不勞你費心。」李玉麟道:「那是我的事,你只告訴我哪兒可以找到他們就行了。」

  刁貴道:「我告訴了您,您可不能說是我說的啊!」

  李玉麟道:「我是個江湖人,這點江湖道義還懂。」

  刁貴道:「這個時候他們不在營裏,都有他們自個兒的去處。」

  「八大胡同?」

  「不,他們哪兒敢往『八大胡同』跑,倒不是去不起。『八大胡同』也有下等的便宜地方。『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經常會有些貴客,他們怕碰上了倒楣,所以他們大都在別處安置了自個兒的去處。」

  「我明白了,什麼地方?」

  「不遠,都在他們經常巡查的幾條街上,那是他們的地盤兒,就拿他們那個班領來說吧,您只要找到他就行了。他們那個班領姓毛,叫毛教先,他那個地兒就在『灶君廟』邊兒上那條胡同裏,東邊兒,從南頭數第三個門兒,他那個相好的叫桂姐,原是個窯姐兒……」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夠了,我只要知道哪兒能找到他們就夠了。」

  「您放心。」刁貴道:「您一定能在哪兒找到他,他每天晚上一上燈就在了,不打四更不走,除非有公事絆著他,要不然他每天一定去。」

  李玉麟道:「行了,我知道這一個就夠了,你,京外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奔嗎?」

  刁貴道:「您是說……石家莊有我一個遠親……」

  李玉麟道:「現在出不了城了,找個地方躲一夜,明天一早出城去吧,最好連你那個家都別回了。」

  刁貴直了兩眼,一根舌頭似乎是打了結:「您,您放我了……」

  李玉麟道:「我跟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是不是?」

  刁貴「撲通!」一聲跪下了地:「謝謝您,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薩心腸,您真是江湖上的大俠客,我從今以後一定改好,要是再不知道改好,那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嘴裏邊說著,邊叩頭如搗蒜。

  話說到這兒,突然發現眼前的一雙腳不見了,忙抬頭看,猛一怔,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眼前哪還有影子?

  定定神,急忙站起,撒腿跑了,一頭冷汗都沒顧得擦。

  ▼第十一章 真兇

  照刁貴告訴他的,李玉麟找到了「灶君廟」旁小胡同,靠東邊兒,從南頭數第三個門兒。

  兩扇小窄門兒,朱漆都剝落了,關得緊緊的,聽不見裏頭有一點聲息。

  照這兩扇小窄門兒看,想見得裏頭一定不怎麼樣。

  本來嘛!不過是「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一個班領,起碼的衙門,小小一個班領,還能住得起什麼大宅門兒,養得起什麼好樣兒?

  其實不然,吃那碗飯的,一個月的糧餉是沒多少,可是「外快」多得不亞於京官要員,自有小百姓供養,只不過他們不敢過於招搖罷了。

  這樣兒的找人,當然不能敲門兒,好在這條小胡同白天都難得有人行走,到了夜晚更是連個鬼影子也瞧不見,不怕有誰瞧見。

  李玉麟一撩衣衫,腳下一提,就掠過牆頭進去了。

  一個小院子,是很小,小歸小,但是五臟俱全。

  兩邊廂房裏黑漆漆的,只有上房的東耳房裏,燈光透紗窗。

  李玉麟一提氣便竄到了上房門口,門沒關,一步就跨了進去。

  燈光從布簾縫兒裏透射出來,卻聽不見人聲。

  人呢?

  李玉麟伸手撩起布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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