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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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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孩儿出去了一下。” “不在当然就是出去了,我问你上哪儿去了?” “去跟他见面去了。” “在什么地方跟他见的面?” “在大内。” “是你找他,还是他找你?” “是他找孩儿。” “他又有什么事找你?” 德俊琪每一句话都是立刻回答,而且态度十分恭谨,只有这一句,他立即有了犹豫。 只听那女子又道:“为什么不答话,有什么不能告诉娘、不能让娘知道的?” 德俊琪一惊,忙道:“不,您误会了,没有,孩儿也不敢。” “我想也不会,从小到大,你从没什么事情瞒过娘。来吧,到娘这儿来告诉娘,也陪娘聊聊。” 德俊琪又迟疑了一下,然后恭声答应:“是。” 他又看了李姑娘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纱帐一重重,德俊琪出来以后,往另一个方向走,那正方的石壁上,同样的旋开一扇石门。 不过,石门后不是通道,而是一道石阶,往上升的石阶,石阶两旁的石壁上,隔不远就是一盏琉璃灯,形式、大小跟那圆形石室里,平顶上挂着的那盏一模一样。 石阶共有八级,走完石阶,两扇石门挡路,石门上,还有一对雕着虎头的黑门环。德俊琪站在石门前恭声发话:“孩儿告进。” 那女子话声从石门的那一边传来:“进来吧。” 话声方落,两扇石门似是有人控制,缓缓向内打开,宽窄能容一人进出时,停止不动。 德俊琪迈步走了进去,两扇石门仍开着,并没有关上。 眼前,是间方形的石室,上下四方一般的光亮石块铺砌,相当大,约莫四丈见方,三面石壁上,各挂着四盏琉璃灯,共是一十二盏,比那圆形石室里亮多了。 一道,共是七层纱幕,将这方形石室一分为二,前面,也就是德俊琪站立处,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朱红绣花,其圆如鼓的锦垫,纱幕后席地坐着一个人,由于前面灯光亮,后面光亮暗,只能看见一个黑影。 从那个黑影看,可以看出,那个人是个女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垂到了腰际。别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德俊琪走过去,在锦垫前躬下身去,叫了声:“娘,孩儿到了。” 纱幕后女子道:“坐吧。” “谢谢娘。” 德俊琪举步跨过锦垫,然后坐了下去,盘膝,而且是正襟危坐。 纱幕后女子道:“现在你已到了娘的跟前了,告诉娘吧!” 德俊琪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道:“他先问‘血滴子’……” “问什么?” “问‘血滴子’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怎么答复他的?” “孩儿说,‘血滴子’随时可以派用场。” “既然这是先问,当然也有后问了!” “是的,他后来问她的情形。” “你又是怎么答复的?” “孩儿说,仍让她睡着。” “我想,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 “是的,他……” 德俊琪倏然住口不言。 “他怎么样?” 德俊琪没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下才道:“他以为,孩儿所以让她长睡不醒,是因为孩儿害怕。” “害怕,怕什么?” 德俊琪口齿启动了一下,但是没说出话来。 “娘明白了,告诉娘,你怕么?” “孩儿不怕。” “那是他料错了?” “是的,他自作聪明。” “琪儿,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近二十年,也等于隔绝了人世,虽然你是个男孩子,但是咱们母子一直是无话不谈,现在告诉娘,你想么?” “孩儿不想。” “曾经想过没有?” “也没有。” “他一定还有后话,是不是?” “是,他认为古来没有人能过这一关,他也不相信孩儿能过这一关,他要跟孩儿赌上一赌。” “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他认为,孩儿能一直没有动她,是因为她一直睡着。所以,他让孩儿让她醒过来,如果在一个月内孩儿仍能不动她,他就认为孩儿是古今第一人,唯一的一个。” 纱幕后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好孩子,娘相信你不会动她,你绝不会,没有人能比娘更了解你。但是,娘不希望你试,也就是不希望你跟他赌。” 德俊琪微一怔:“娘,您不希望我跟他赌?” 纱幕后女子道:“孩子,他是个心智深沉,极富心机的人。对他,娘知道的要比你多。” 德俊琪双眉微扬:“论心智,孩儿……” 纱幕后女子截口道:“娘知道,论你的聪明才智你绝不比他差,甚至你还超越了他,但是,孩子,你却大不如他的深沉。这半由天赋,半由多年经验的磨练,是丝毫无法强求的,也由于他远比你深沉,所以,凡事你猜不透他,看不到他的心里深处去,而他却轻易猜透了你,也一眼就看穿了你。” 德俊琪一双眉梢儿扬高了三分:“娘……” “你是不服气他,还是不相信娘说的话?” 德俊琪毅然道:“孩儿不服气他,由是,孩儿也不能相信您的话。” “孩子,先皇帝这么多位阿哥,他原来连被立储的资格都不够,竟能一一击败角逐对手,如今身登九五,贵为一国之君,这岂是幸致!” “孩儿知这不是幸致,但是孩儿也知道,当年他身为阿哥的时候,文武两方面,有多少人为他流血流汗。” “这就对了,琪儿,知人之能、用人之明,是一门大学问,凭这一点,他就配君临天下。” 德俊琪阴冷一笑:“倘若当年,他的角逐对手之中有孩儿,只怕情势就要改观。” “他当年从不敢说这种话,也从不说这种话,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您是孩子的娘,在您面前,孩儿不必虚假隐瞒。” “同样的,当年他身边有些人,关系也不浅,隆科多更是他的舅舅。” “这……” “琪儿,记住娘常说的一句话,做娘的只有为你好,绝不会害你。” “那么,娘,孩儿跟他赌一赌,于孩儿又有何伤?” “孩子,即便你赌赢了,古今唯一的一个,那不过是个虚名,别的你还能得到什么?” “孩儿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唾手可得,人到了这时候,追求的也只有万世名了,何况他是出自皇帝之口?” “孩子,我不愿意说,你也未必愿意听。但是,现在你是逼我非说不可。” “孩儿不敢,也不明白您何指?” “娘就再说一遍,即便你赢了,不过赢个虚名,但是你要是输了,你输的会多得无法估计。” 德俊琪目光陡凝:“您是说,孩儿必输?” “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娘,对你,我不必顾忌,也无须客气,我就是这意思,孩子。” 德俊琪脸色倏变,道:“娘,您刚还说相信孩儿……” “孩子,做娘的相信是一回事,做儿子的你怎么做,又是一回事,世上每一个做母亲的,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做儿女的怎么做,并由不得她,甚至也由不得做儿女的自己。这,我有过亲身的体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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