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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六


  姑娘玉朵兒低下了頭,沒再說話,可是,看得出她還想說,只是不願再惹老父生氣了。

  關山月說了話:「老人家放心。」

  老人道:「恩人,我這一家老少不怕什麼,既然生為『蒙古』人,也就認了,我只是不願再連累恩人。」

  關山月道:「老人家不用擔心我,我不怕什麼,大不了我大鬧『蒙古』,鬧不成我一走了之,至於老人家一家老少,老人家,喇嘛不會都不講理,不講法吧!」

  老人道:「恩人……」

  關山月道:「老人家,喇嘛要是都不講理,不講法,沒有任何顧忌,那位大喇嘛大可以讓貴旗那位管旗章京,明明白白的在貴旗下手,何必大費周章買通『熱河』的江湖人在『承德』謀害老人家,還假借打劫之名?對令郎下毒,也不敢承認?」

  這倒是。

  老人呆了一呆,道:「但願如恩人所言,只是,萬一……」

  關山月道:「萬一不是像我所說的,老人家也請放心,那是逼我大鬧『蒙古』,驚動當朝,我不信就沒個講理、講法的地方。」

  姑娘玉朵兒抬起了頭,深深看了關山月一眼。

  這一眼,目光異樣,只有姑娘自己知道那是什麼。

  老人還想再說。

  忽聽老人的兒子發出了呻吟聲。

  接著是拉花兒的驚喜叫聲:「塔木醒了!」

  關山月道:「恭喜老人家,賀喜老人家,令郎的毒解了。」

  老人、姑娘玉朵兒驚喜急望。

  老人的兒子聲聲呻吟,但還閉著眼,也一臉難受神色。

  關山月道:「老人家,令郎就要吐了。」

  姑娘玉朵兒忙以「蒙古語」叫了一聲。

  拉花兒忙轉身去拿一個瓦盆來。

  瓦盆剛拿來,老人的兒子胸口猛然起伏,張口吐了。

  瓦盆拿來的是時候,拉花兒接得也快,沒弄髒氈毯,還好。

  足足吐了半瓦盆,其色烏黑,腥臭難聞。

  吐完了,不吐了,也不動了,而且也沒睜眼,睡著了似的。

  姑娘玉朵兒又用「蒙古話」說了一句。

  拉花兒端著瓦盆走出了「蒙古包」。

  想必是姑娘玉朵兒讓去倒掉。

  是得快去倒掉,那股子味道,誰受得了?

  老人道:「恩人,他怎麼還……」

  老人關心兒子,怎麼吐過了還沒醒。

  姑娘玉朵兒也想問,還沒問。

  關山月道:「受了這麼久的折磨,這麼久的罪,一旦毒解、吐過、舒服了,難免會入睡,是太虛,也是恢復,片刻之後就會醒過來了。」

  聽關山月這麼一說,父女倆都放心了。

  拉花兒又進來了,半盆烏黑腥臭之物倒掉了,瓦盆也洗乾淨了。

  放下了瓦盆,點上了燈。

  原來,一陣折騰,不知不覺問天色已經暗了。

  從這座「蒙古包」裡看得見,別的「蒙古包」都有燈光了,裡頭點著燈,外頭也掛一盞燈,從遠處看,大草原上燈光點點,應該很好看。

  沒一會兒,老人的兒子醒了,這回是真醒了,可以坐起來了,但是還不能站起來走動。

  這就很不錯,很知足了。

  老人為兒子引見關山月。

  當然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恩。

  老人的兒子還不能致謝,他媳婦兒要代他磕頭。

  關山月堅持不讓,最後照樣也免了。

  又過了一會兒,有兩個人來見,都是「蒙古」壯漢,是關山月初來時,攔關山月那十個壯漢裡的兩個。

  進來躬身,恭謹的向老人用「蒙古語」說了兩句。

  老人轉望關山月:「恩人是我一家的恩人,我旗的人都視恩人為恩人,要對恩人表達感恩之意,已經準備好了,特地來請恩人。」

  關山月要說話。

  老人道:「這是我旗人的一番心意,按『蒙古』的習俗,是一定要到的。」

  老人既這麼說,關山月沒再說什麼。

  老人跟姑娘玉朵兒陪著關山月走出了「蒙古包」。

  拉花兒沒去,留下照顧夫婿,陪夫婿。

  就在一座座「蒙古包」旁的草地上,「敖漢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坐了一團,中間一堆火,火勢正旺,烤羊、奶茶、奶酒──凡是「蒙古」好吃好喝的,應有盡有。

  年輕的姑娘們、小伙子,都穿上了色彩鮮艷的好看衣裳,爭奇鬥艷似的追、跑、笑、鬧,還有陣陣的「蒙古」樂聲,「蒙古」歌舞。

  歡笑!熱鬧!

  老人、姑娘玉朵兒陪著關山月來到。

  「敖漢旗」的男女老少站起歡呼,響徹雲霄,在大草原上傳出老遠。

  關山月為之感動。

  關山月真感動。

  他救的是老人父子,「敖漢旗」的札薩克父子,整個「敖漢旗」的男女老少都把他當成了恩人,展現了這樣的心意,給了他這樣的款待。

  「敖漢旗」的這些「蒙古人」,熱情,好客,善良!

  另一方面,這不也顯示,老人,這位札薩克,深受他「敖漢旗」人的愛戴麼?

  在「承德」救這麼一位老人,他舉手之勞,原沒當回事;沒想到這件事裡,都牽扯著大陰謀,這大陰謀裡,還牽扯著一名大喇嘛。

  在「蒙古」,這是駭人聽聞的事。

  更震驚人的事,這名大喇嘛因為不敵關山月,為保住他的身分地位,自絕了。

  不管怎麼說,關山月救對了人。

  老人這位「敖漢旗」的札薩克,值得他這麼做。

  老人、姑娘玉朵兒陪著關山月坐在札薩克坐的位子,有兩個中年人過來見禮。

  老人告訴關山月,這兩個人是「敖漢旗」的協理臺吉跟拜先達。

  協理臺吉,職位低於札薩克,比管旗章京高,拜吉達則在管旗章京之下。

  協理臺吉與拜先達分別坐在老人跟關山月左右。

  老人以「蒙古語」說了一句話。

  拜先達站起,以「蒙古語」高呼。

  剎時,歡聲雷動,樂聲也起。

  十名穿戴整齊的「敖漢旗」壯漢,送酒的送酒,獻肉的獻肉。

  大碗喝,大塊吃,又顯出「蒙古」人的粗獷、豪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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