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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顯然,關山月點了白淨漢子的「啞穴」。

  年輕黑衣女子道:「好!謝謝你這位。」

  老人一臉不安,一臉羞愧:「老朽教子無方,累得閣下代為教訓,實在讓人見笑。」

  關山月對老人說了話:「老人家也別這麼說,有這麼一個兒子的父母,每一位都是無奈的,誰叫他是自己的骨肉?不過老人家放心,這樣的兒子,有不少只是一時糊塗。」

  老人一臉的愁苦,令人心酸:「是,謝謝閣下。」

  年輕黑衣女子叫道:「爹,都到了這時候了,您還抱希望?人家這位只是安慰你。」

  老人臉上的愁苦增添了三分:「芸姑,你就少說兩句吧!」

  叫芸姑的年輕黑衣女子還待再說。

  關山月先跟老人說了話:「老人家,不是我跟這位姑娘跑來『鄱陽湖』惹事生非,是令郎……」

  老人道:「老朽知道,老朽手下這名弟兄都告訴老朽了,是小兒視二位為仇人,要加害二位。」

  關山月道:「倒也並不是沒有原因,是因為……」

  老人道:「老朽手下這名弟兄也告訴老朽了,小兒先前在『南昌』為『南昌王』所養,終日無所事事,只仗勢為非作歹,是閣下路過『南昌』,行俠仗義,施以懲處;『南昌王』養的一夥江湖人散去,小兒走投無路,只得回到『鄱陽湖』來,跟著家人憑勞力討生活。因而對閣下懷恨在心,終日駕船在湖上等候閣下來到,沒想到真讓他等著了兩位……」

  關山月道:「老人家既然知道,我就好說話了……」

  老人道:「早先他過不了這種日子,說要自己出去闖,老朽以為男子漢志在四方,又學過武,該出去闖闖,歷練歷練。真說起來,老朽也攔不住他,卻不知道他去了『南昌』投進了『南昌王』門裡,前些日子突然回來,老朽還以為他是明白了,有了歷練,知道還是回來過紮實日子好了,卻沒想到他是……他真要是個懂事理的人,應該知道閣下是救了他,對閣下只有感激,如今他竟然把閣下當仇人,在『鄱陽湖』等閣下來到,要加害兩位!家門不辛,養這麼一個兒子,老朽實在……」

  關山月道:「老人家怎麼又這麼說?我剛才說過……」

  老人道:「以他的所作所為,閣下殺了他一點也不為過,閣下竟留他至今,老朽也趕來求閣下手下留情,想想……」

  高梅說了話:「我關大哥所以留他至今,就是想到了他的父母,不忍讓他的父母更傷心,更難受!」

  老人身軀倏顫,連滿是風霜的老臉上都起了抽搐,道:「原來……大恩不敢言謝,請受老朽一拜。」

  話落,身軀一矮,他就要在船頭拜倒。

  白淨漢子急怒,喊既喊不出聲,也不能說話,他瞪眼張嘴,又要站起。

  關山月一手搭在白淨漢子肩上,另一手抬起,隔空阻攔:「老人家,萬萬不可!」

  白淨漢子還是沒能站起,沒能動分毫。

  老人也沒能拜下,沒能拜下分毫,他跟年輕黑衣女子芸姑同現驚容,老人叫道:「閣下……」

  關山月道:「我不敢當,老人家不可如此。」

  老人道:「老朽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鋒一頓,老人立即轉望白淨漢子,沉聲叱喝:「你看見了,憑你學的那一點武,怎麼會是這位的對手?太自不量力,太不知天高地厚!你這條命能留到如今,是你命大造化大,你該謝祖宗庇佑,謝這位寬厚仁德,手下留情!」

  白淨漢子剛張嘴。

  老人又轉望關山月:「幸虧他仗水性也沒能害成兩位,否則老朽就罪孽深重,萬死難贖了。」

  關山月道:「那是因為這位高姑娘也精通水性。」

  老人轉臉向高梅:「姑娘姓高?」

  高梅道:「是的,我姓高。」

  老人道:「當今世上,精通水性的姓高的只有一家。姑娘跟高通海高爺可有淵源?」

  高梅道:「那是我爹。」

  老人兩眼一睜:「怎麼說,姑娘是高爺的掌珠?」

  高梅道:「不錯,我是他老人家的閨女。」

  老人兩眼圓睜,神情激動:「沒想到姑娘竟會是……自己人,自己人……」

  芸姑說了話,她也杏眼圓睜:「你是梅姑娘?」

  高梅道:「是的,我叫高梅。」

  老人道:「梅姑娘大概不記得老朽了。老朽姜四海,當年曾蒙高爺搭救,保住性命。」

  高梅道:「老人家原諒,我不記得了。」

  老人姜四海道:「難怪梅姑娘不記得了,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姑娘才兩三歲,令弟還在襁褓中,高爺從來也沒跟姑娘提過?」

  高梅道:「沒有。」

  老人姜四海道:「老人為善不欲人知,救了人的命也不跟子女提,真是……」一頓,接道:「高爺不提不要緊,姑娘不記得了也不要緊,姜四海可是時刻記在心頭,一輩子也不會忘。十五年前,不是高爺搭救,姜四海就淹死在大江裡了;不是高爺搭救,也沒有今天的姜四海了。高爺不但救了我的命,連我這身如今在『鄱陽湖』一帶稱最的水性,也是高爺教的。有我通了水性,所以才有今天我一家老少都會水,所以才能在『鄱陽湖』吃這碗沾了漁字的飯,高爺是我姜家的大恩人啊!」

  芸姑說了話:「這可好,十五年前高爺救了您的命,教了您水性,是咱們姜家的大恩人;十五年後的今天,您的兒子卻視高爺的女兒為仇人,想仗著您教他的水性,害高爺的女兒。」

  姜四海臉色大變,霍然轉望,目眥欲裂,厲聲叱喝:「畜生,你聽見了麼,你還算人麼!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兒子!」

  白淨漢子還不服,也不認錯,猶大聲道:「我怎麼知道?再說我也不是拿她當仇人,只是因為她跟他一起。」

  倒也是實倩。

  姜四海依然叱責:「這位也一樣,這位讓你不能再在『南昌』墮落,沉淪,造罪,作孽於前,如今又手下留情,留你到此刻於後,一樣是我姜家的大恩人。」

  白淨漢子又叫:「怎麼說?你剛才對他不敢言謝,如今更把他當恩人……」

  芸姑又說了話,話聲大過白淨漢子:「你是不是存心想氣死爹?你是吃什麼長大的?你不把家當家,不把爹當爹,他老人家可一直把你當他的寶貝獨生兒子,人家這位沒讓你再為姜家造罪,作孽,也沒讓姜家絕了後,這不是姜家的恩人是什麼?」

  兄長不及妹妹明事理。

  一個做兄長的讓妹妹罵這種話,這個做兄長的也實在夠瞧的了。

  白淨漢子一直不服,一直不認錯,這回卻沒說話了。

  姜四海聽了女兒這番話,看樣子想哭,還待再罵白淨漢子。

  芸姑又說了話:「爹,您此刻不必再說什麼了,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既然有梅姑娘在,這位也是咱們的恩人,是不是該請梅姑娘跟這位到家裡去?」

  姜四海定了定神,臉色恢復了些,道:「說得是,淨顧著……」他一抱拳,接道:「兩位請恕老朽失禮,還請兩位移駕舍下,稍作盤桓。」

  高梅望關山月。

  顯然,她這是聽關山月的。

  關山月道:「謝謝老人家的好意,我還有事,這是順路送高姑娘回家去,不打擾了。」

  姜四海道:「梅姑娘不是外人,可以說是自己人,閣下也是我姜家的恩人,既然來到了『鄱陽湖』,若不讓姜四海略表心意,盡盡地主之誼,姜四海今後還怎麼在『鄱陽湖』討生活?至於閣下送梅姑娘回『江南』的事,包在姜四海身上,等兩位到舍下略作盤桓之後,姜四海為兩位找船。」

  關山月還待再說。

  芸姑又說了話:「您這位既能為姜家老人想,不會不能體念姜家老人的一番心意。」

  這位姑娘會說話。

  話這麼說,讓人沒法再拒絕。

  關山月望高梅:「老人家的好意,卻之不恭,咱們只好打擾了。」

  高梅道:「聽關大哥的。」

  芸姑粉頰上有了喜意,但卻分別看了關山月跟高梅一眼。

  什麼意思。

  芸姑自己知道,恐怕也不難明白。

  姜四海也高興,滿是風霜的老臉上有了笑意,忙抬手:「謝謝兩位,謝謝兩位,請,請!」

  芸姑道:「我來為兩位撐舟。」

  關山月道:「我能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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