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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關山月三度說了話:「對,我已經幫你四人殺了王伯華了,再趕快押走我,好讓你四人進後院去搜刮財物。」

  陶麗晶一副悲怒模樣,還跺了腳:「姜捕頭,你就任他在這兒……」

  姓姜的捕頭終於說了話,他說的卻是:「姓關的,你還等什麼?」

  而且話聲低低的,還很急躁。

  關山月也說了話,話聲可不低:「我什麼都沒有拿!」

  話落,閃身撲過去。

  人動,同時也擊出軟劍,只見一道寒光,劍花朵朵,電射「一狐三狼」,卻看不見人。

  陶麗晶大駭,驚叫:「姜捕頭,你怎麼……」

  話是說到這兒,看見關山月了,他在原站立處提著軟劍,一臉冷肅,就好像沒動過。

  陶麗晶跟另三個,每個人眉心多了個酒杯口大小的血洞,還沒看見流血,人就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

  姓姜的捕頭幾個也從沒見過這個,又嚇傻了。

  關山月四度說了話:「捕頭,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我沒見過你們幾位,你們幾位也沒見過我,否則,幾位應該知道後果。」一頓,又道:「姑娘,咱們可以走了。」

  他收起軟劍,邁步外行。

  高梅急忙跟上。

  姓姜的捕頭這才定過了神,急忙收起了他的刀。

  ***

  出了「南昌王」府,天大概快要亮了,天亮前的這段時刻,夜色最濃,還好門口有兩盞大燈照耀著,遠一點,那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幾乎伸手難見五指。

  關山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呼了一口氣,第二個仇人伏誅,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之徒,也又少了一個。他一直都很沉重的心情,也又減輕了一分。

  十年前,大雪紛飛的那個日子,「遼東」「千山」下那個家裡的那一幕慘狀,還有虎妞的生死安危,十年來一直在他的腦海裡,他的眼前浮現,一直是他心裡的最痛,使得他每每忍不住呻吟出聲,每每從睡夢中驚醒。

  如今,沉重的心情雖然減輕了一分,但心裡的痛仍然在痛,因為仇人已經伏誅了兩個,虎妞的生死安危仍然不明,甚至當年是那幾個之中的哪一個帶走了虎妞都不知道,都還沒能問出來。

  兩個仇人,兩個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之徒,都是碰上的,都不是他找到的,說是天意,是對王伯華說的,難道真是天意?

  只是,不是天意又是什麼?難道只是巧?

  不管是什麼,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是錯不了的。否則何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之說?

  就算是天意,也不能永遠靠天意,否則不用到處找了,等著碰上就行了。

  再說,要真是天意,天意既讓他兩次碰上仇人,為什麼不讓他問出虎妞的生死安危,問出虎妞是那幾個裡的哪一個帶走了?

  難道這也是天意?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之後,他從高梅手裡接過了他那內裝巨闕劍的長長革囊。

  高梅很不安的說了話:「關大哥,你讓我看的我看見了,你讓我聽的我也聽見了,我誤會了你……」

  關山月截了她的話:「沒什麼,姑娘知道了就好。」

  其實,他是不必讓高梅知道的,不過是在那種情形下碰見,認識也沒有幾天,就算是在「南昌」在一起,也是趕巧又碰上了。

  而,就是因為碰巧又碰上了,又在一起了,他不能讓高梅因誤會,傷心生氣之下一個人走了,遭到什麼兇險。所以他才讓高梅知道,讓高梅看過、聽過之後有所明瞭。

  高梅忙道:「我知道了,我永遠不會再誤會大哥了,其實我早該想到了,關大哥既是郭懷的朋友,又怎麼會是那種人?是我不好,我沒有想到,我怎麼會沒有想到?」

  那問誰?

  關山月沒有說話,他不想再說什麼了,高梅沒有在傷心生氣之下一個人走,她已經知道了,這就夠了。

  高梅又說了話,話鋒轉了,沒再不安了,沒再愧疚了,代之的是興奮,是敬佩:「關大哥,你真行,你好厲害,一下就把情勢變過來了……。」

  關山月說了話,道:「也沒有什麼,我不能落進官府手裡,又不能拒捕,更不能殺官,只好動腦筋想辦法了。」

  高梅道:「不能拒捕,不能殺官,關大哥,你跟一般江湖人不一樣。」

  關山月道:「我不是一般江湖人。」

  高梅道:「你是個他們所說的叛逆,跟郭懷一樣,你有仇要報?」

  關山月道:「可以這麼說。」

  高梅道:「關於關大哥你要報的仇,我聽了個大概,還不是很明白,關大哥願意告訴我麼?」

  關山月認為,在那種情形下碰上,也認識沒幾天,交淺言深,也沒那個必要,他道:「我的事,姑娘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只能這麼說。

  高梅道:「我不怕受連累。」

  死心眼兒!

  姑娘恐怕也是真不怕!

  可不是,還能怕受關大哥連累?

  關山月雖然認為跟高梅是在那種情形下碰上,也認識沒幾天,交淺,沒必要言深。

  小姑娘可不是這麼認為,可不是這麼想的,至少,她認為這位關大哥,就像她的親哥。

  小姑娘是這麼想的,她真盼能有這麼一個親哥哥。

  關山月道:「姑娘或許不怕,我怕。」

  關大哥這是見外,這是沒把她當妹妹,小姑娘不樂意了:「關大哥……」

  關山月道:「我是一個人,姑娘還有家人。」

  高梅不說話了。顯然,關山月這句話攔住了她,她自己不怕,可是她不能把家人也拉進去。她知道,一旦受叛逆連累,就如同叛逆,那罪可不輕,當初在「南海」邊,關山月不是也這麼攔她的麼?她不是也才猛然想起了她的家人,她爹,還有她兄弟!

  可是,她旋即又說了話!只是話鋒又轉了,而且也遲疑了一下:「關大哥,你說的那位姑娘,她姓什麼?叫什麼?」

  關山月又心如刀割了,可是他還是說了:「她叫虎妞。」

  高梅又遲疑了一下:「她只是你的鄰居麼?」

  關山月沒有想高梅為什麼會這麼問,沒有想小姑娘她想知道什麼?他只知道他心更痛了,他不想說,不想提,甚至不想想,尤其是跟高梅。他認為跟高梅說虎妞,更是交淺言深,更沒必要,他道:「姑娘,我不想說,不想提。」

  高梅沒再問也不說話了,恐怕也又一次不樂意了。而且,恐怕這一次的不樂意比上次更甚,因為這次小姑娘臉上都帶出來了。

  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山月不想說,不想提,這等於是說虎妞不只是他的鄰居。

  可不是不只鄰居?那麼多鄰居,關山月為什麼單找她代他照顧老父?她又為什麼在危難時,為保住關山月,為救關山月,寧願讓那些殘兇,把她當成關家的唯一後人?

  這可不是一般鄰居做得到的。

  既不只是鄰居,那還是什麼?

  小姑娘的心,看不見,究竟是不是因為這,不知道。

  只是,她為什麼這麼不樂意?

  難道只是為她把關山月當哥哥,關山月沒把她當妹妹?

  是麼?只是為這麼?

  夜色雖然濃,雖然黑,可是已經走過一趟,再加上關山月眼力超人,高梅的心思又都在跟關山月說話上,根本忘了腳下,一條長堤很快就走完了,到了「東湖」邊了。

  關山月停了步:「姑娘打算怎麼辦?」

  高梅說話了,不樂意歸不樂意,她還不會不跟關大哥說話,她道:「關大哥是說……」

  關山月道:「離天亮還有一段工夫,姑娘是打算再找一家客棧……」

  高梅道:「關大哥呢?」

  關山月道:「我打算走了。」

  這是說這就走,不打算再找客棧,不打算再留了。

  高梅道:「我也打算走了。」

  關山月道:「這時候姑娘出得了城麼?再說姑娘一個人走夜路……」

  的確,城門早就關了,不到五鼓天明不開城,這難不倒關山月,可就不知道高梅行不行了。就算行,小姑娘一個人走夜略,關山月還是不放心。

  事實證明,小姑娘自衛防身的能力還不夠。

  是麼,小姑娘一個人,千里迢迢,從「江南」到「南海」,是怎麼去的?

  那得這麼說,那時候小姑娘是一個人,也沒人知道她要從「江南」往「南海」去。

  如今不一樣,如今關山月跟她一起,知道她得一個人回「江南」去,而且眼前得隻身走一段夜路。

  高梅道:「有關大哥帶我,我怎麼出不了城?跟關大哥一起,我又怎麼會是一個人?」

  原來如此。

  原來小姑娘是這麼個打算。

  關山月微一怔:「姑娘打算跟我一起走?」

  高梅道:「是呀!」

  連猶豫都沒猶豫。

  關山月道:「我不到『江南』去。」

  高梅道:「我知道,關大哥是要往北去,往北去總得從『江南』過吧!從這兒到『江南』這段路,讓我搭個伴兒……」

  關山月道:「姑娘,從這兒往北去,不一定非經過『江南』。」

  高梅道:「我也知道,可是關大哥就不能為我路過『江南』麼?」

  關山月道:「為了姑娘?」

  高梅道:「關大哥,在『南海』邊,咱倆那麼碰上,那麼認識了,在『南昌』這兒又是這麼碰見了,關大哥不認為這是緣麼?關大哥不是也不放心我一個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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