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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郭懷沒再說話,其實,用不著,以兩人的修為,怕什麼礁石滑,又怕什麼礁石鋒利如刀?

  郭懷帶著關山月到了這片礁石正中央一座沒有尖鋒突起,而有點圓頂的礁石上。

  從這座圓頂礁石上下望,下面竟有兩、三丈方圓的一泓海水,這泓海水由礁石圈成,一條彎曲水道外通,水道的寬窄近丈,浪打不進來,陣陣的海浪頂多造成海水一陣陣起落,簡直就是個天然的避風阻浪小海港,這個小海港只能停一條船,也只能容一條船進出,而如今,這個礁石圍成的小海港裡正停著一條船,正隨著海水起落。

  這條船,關山月不陌生,正是「海威幫」的小船,也就是他拜別師父離開那座孤島時,划的那座小船。

  怪不得看不見船,原來船在這裡!

  不是藏船人,不是自己人,不上礁石來到這裡,誰會知道?誰又會想得到?

  不是藏船人,不是自己人,礁石滑,也鋒利如刀,誰又會上這片礁石?更不會走到這裡來!

  只聽郭懷道:「兄弟,跟我下去!」

  下去?怎麼下去?四圓礁石不止奇陡如削,根本就是處處直立,再加上滑不溜手,雖然沒多高,要下去卻只有一個辦法,跳下去!

  話落,郭懷還真是飄身躍下了,落在了那條小船上,沒聽見聲響,也沒看見船動。

  當然,郭懷何等樣修為?

  郭懷落在了小船上,往船尾站,仰臉上望:「兄弟,可以下來了。」

  關山月飄身躍下,同樣,船不響不動。

  郭懷又說了話:「兄弟請坐下,我要划出去了。」

  堂堂的「海威幫」主,「少皇爺」,居然自己操舟。

  關山月道:「哥哥請過來坐,我來划船吧!」

  郭懷道:「聽幫裡那些人說了,兄弟能操舟,也相當不錯,可是在這兒,要划出去,兄弟還不行,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船撞破,還是我來吧!」

  關山月看看海水的起落,水道的寬窄及彎曲,他還真沒把握,自知不行,沒再爭,道:「那就偏勞哥哥了。」

  當即坐下。

  郭懷也坐下了,抄起雙槳划動了小船,到底是「海威幫」的幫主,操起舟來可比關山月高明得太多了,儘管海水陣陣起落,儘管水道的寬窄只能容一條船進出,郭懷不過動了兩次槳就把船划了出去,不要說碰撞礁石了,連蹭也沒蹭一下。

  關山月看得暗暗佩服,可是他沒說出口。

  郭懷卻道:「兄弟,沒什麼,南船北馬,都是情勢使然,熟能生巧而已,只要你耗在我這兒住些時候,包管你比我強!」

  他居然知道關山月心裡想的。

  關山月道:「哥哥這是抬舉我,那可不一定。」

  郭懷道:「一定,同樣的老人家絕學『降龍伏虎金剛指』,在你手上威力就比此在我手上強得多,我開玩笑說老人家偏心,其實是你的稟賦好。」

  關山月道:「哥哥又抬舉我了……」

  「不,兄弟!」郭懷道:「各人的稟賦不一樣,這是沒有辦法的,不然我在兩位老人家身邊二十年,兄弟你學藝的時間只有我的一半……。」

  關山月道:「我沒問過老人家,如今哥哥提起,我也又想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跟十年來老人家讓我採食的東西有關?」

  郭懷道:「十年來,老人家讓兄弟你採食的是什麼東西?」

  關山月道:「我沒有問過,老人家也從沒告訴過我……」

  他告訴了郭懷。

  郭懷凝目道:「兄弟在什麼地方採到……?」

  關山月道:「老人家帶我住了十年那地方的絕峰之上。」

  郭懷道:「兄弟經常採食?」

  關山月道:「天天。」

  郭懷道:「天天?」

  關山月道:「老人家讓我當飯吃。」

  郭懷神情震動,道:「兄弟,頓頓,天天,你吃了整十年的『何首烏』!」

  關山月可知道「何首烏」是什麼,他只是不知道他十年來拿它當飯吃的是「何首烏」,如今知道了,他為之心神震動,脫口叫:「何首烏?」

  郭懷道:「兄弟,老人家帶你住了十年的那地方絕峰之上,產『何首烏』,而且每一株都在百年以上。」

  也就是說,十年來,關山月拿百年「何首烏」當飯吃!

  以郭懷的稟賦,學藝二十載,身兼兩家之長,居然不如只跟和尚師父學了十年藝的關山月,這就不難明白了!

  關山月心神再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郭懷道:「如今知道,兄弟你吃了整整十年的百年『何首烏』,而且是當飯吃,這一定是老人家知道,兄弟你只學藝十年,還嫌不夠,所以,以百年『何首烏』彌補不足,兄弟,整十年的百年『何首烏』,增了你一倍功力不止!」

  關山月為之暗暗激動,感念和尚師父大恩,不由在心裡顫聲叫:「師父……」

  郭懷忽然一笑:「難怪同樣是老人家的絕學,在兄弟手上就比在我手上強得多!雖然如今明白老人家是為彌補兄弟學藝之不足,想想老人家還是偏心,不然當初也讓我拿那百年『何首烏』當飯吃,吃上二十年,如今不就成了仙了麼?」

  這話逗!

  關山月笑了。

  郭懷是看出關山月心裡難受,故說些輕鬆的逗關山月的。

  關山月也明白,對郭懷的用心及心性,也不免又一次的為之感佩。

  說話歸說話,郭懷手上可沒有閒著,他運槳如飛,小船也行馳如飛,而且十分平穩。

  說話間,已經看見一座小島了。

  這座小島上不見山峰,入目只有鬱鬱蒼蒼的一片綠,顯然島上長滿了林木,茂密的林木把整座島都覆蓋住了。

  也就在這時候,隨風傳來一陣陣「嗚」,「嗚」之聲,聽得出來,是從那座綠色的小島上傳過來的。

  關山月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郭懷又看出了關山月心裡想的,笑道:「這是吹海螺聲,幫主回來了,吹海螺以示恭迎,也讓島上的人知道,趕緊出來,列隊恭迎,還好我出來的時候不多,不然可折騰人了!」

  關山月聽明白了,聽得也笑了。

  小船行進似箭,就這幾句話工夫,小島已近在眼前,淺灘上,木頭綑紮而成橋似地一條,伸入水中十幾丈,應該是座用來靠船的小碼頭。

  如今,這座小碼頭上已站上人了,是兩名健壯黑衣漢子,垂手恭立,一邊一個,一動不動。

  小碼頭的另一端,岸上,也站了人了,人不多,八個,有老有少,有穿黑的,有穿灰的,有穿長衫的,也有穿俐落褲褂的,只是,排列整齊有序,個個挺立不動。

  雖然人不多,只八個,卻讓人覺得氣氛肅穆,氣勢懾人。

  更近了,郭懷停下雙槳,小船靠上碼頭,兩名健壯黑衣漢子躬身恭聲:「恭迎爺、關爺!」

  稱「爺」,不稱「幫主」,也不叫「少皇爺」!

  「關爺」,顯然也知道來的是關山月。

  關山月站起答禮:「不敢當!」

  郭懷也站了起來,道:「兄弟,這是自己家,都是自己人,別客氣,走!咱們上去!」

  兩個人登上小碼頭,船自有兩名健壯黑衣漢子料理,並肩往岸上去,郭懷道:「我不許他們叫『幫主』,更不許他們叫『少皇爺』!」

  又看出關山月心裡想的了。

  原來如此,難怪。

  關山月沒說話。

  郭懷抬手前指:「這就是我這個『海威幫』幫主住的地方,不是『海威幫』發號司令的總舵所在,這兒都是林木,滿眼蒼翠,義父他老人家喜歡,我更愛!」

  原來這裡只是郭懷住的地方。

  關山月點頭,由衷地道:「難怪老人家喜歡,哥哥愛,是好!」

  郭懷兩眼一睜:「兄弟也愛,那好,事了之後來跟哥哥同住!」

  那會給郭懷添一大臂助,「海威幫」聲威更不得了。

  只是──

  關山月道:「謝謝哥哥好意,只是,何時亦算事了?咱們還是分頭並進吧!」

  郭懷雙眉陡地高揚,兩眼現奇光,道:「兄弟,你我都還年輕,事要在咱們這一輩手裡了!」

  豪情萬丈,豪氣干雲!

  關山月頓時也雙眉揚起,目射寒芒:「哥哥說得是,我樂於從命!」

  「好!」郭懷一點頭:「我等著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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