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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羅碧珠道:「可是家母不答應,她認為先生不簡單,不能碰。」

  關山月忙道:「令堂是為小姐好。」

  羅碧珠道:「我倒不認為先生不簡單,不能碰,我也不在意,只是,我知道,先生不會要我……」

  關山月忙道:「那倒不是……」

  羅碧珠目光一凝:「這麼說,先生願意要我?」

  關山月忙道:「我是說,我是個江湖人,不適合小姐。」

  「先生!」羅碧珠道:「羅家是江湖人家,羅碧珠是江湖人家的女兒。」

  關山月道:「我初入江湖,一事無成……」

  「先生!」羅碧珠道:「我都不在意先生不簡單,不能碰,還會在意先生初入江湖,一事無成了,再說,江湖人還能成什麼,又能成什麼,不過是成名而已,成了名又如何?能當什麼?成名只能招災禍,未成名反而強似成名。」

  不愧是江湖女兒,看得透徹,看得對,只是,有幾個江湖兒女,江湖人能如此?

  真要個個能如此,那江湖就不會有紛爭,不會有廝殺,不會有血腥了!

  不過,真要是這樣,那江湖是不是就不成為江湖了!

  關山月為之感動,為之敬佩,但他只有道:「令尊、令堂不會答應,尤其是令堂……」

  羅碧珠臉色一整,道:「先生為什麼就不說,先生不會要我?」

  關山月也臉色一整,正色道:「小姐,關山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會在意小姐是誰的女兒,而是跟小姐不過才見幾面,而且我有如今還不能成家,不能心有牽掛的理由。如此而已!」

  羅碧珠一陣激動,雙目淚光湧現:「先生這麼說,我相信了,也知足了,能得先生這麼一番話,從此再無所求。」

  關山月也為之一陣激動,道:「小姐……」

  羅碧珠截了口:「我也要讓先生知道,我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了,只是告訴先生,我曾經有這個心意而已,最後要告訴先生的是,我只知『關山月』,不問先生是什麼人,做什麼事,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先生雖然好修為,好心智,但百密會有一疏,家母已懷疑過先生,而且料得很準,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先生今後應該千萬小心。」

  關山月更為之猛然激動,道:「謝謝小姐,關山月會謹記在心,願許小姐為生平頭一位紅粉知己!」

  羅碧珠猛然坐直,雙目圓睜:「先生怎麼說?」

  關山月道:「關山月願許小姐為生平頭一位紅粉知己!」

  羅碧珠身子倏然劇顫,珠淚奪眶,撲簌簌落下,她顫聲道:「羅碧珠更是再無所求了,其實,先生只要記住,『廣東』有個羅碧珠,已經很夠了,不敢再耽誤先生了,先生請吧!」

  關山月也沒再多留,道:「關山月告辭,有緣當能再相見。」

  他轉身出去了。

  羅碧珠淚眼相送,望著關山月出了房門,珠淚泉湧,眼前更模糊了……

  關山月下了小樓,知會兩名婢女上樓侍候,看著兩名婢女上了樓,他才出了小樓。

  出小樓並沒有馬上走,他往後廳去,到了後廳外他停步揚聲:「關山月請與主人、夫人相見。」

  後廳裡急忙走出了羅強、甘鳳英夫婦,兩人道:「先生……」

  關山月抱拳道:「關山月特來辭行,並謝謝主人與夫人!」

  話落,轉身外行。

  羅強沒來得及答禮,沒來得及說話。其實,他也沒打算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揚聲一句:「送關先生!」

  遠處有人答應,還不止一個人。

  羅強要動,甘鳳英也要動,羅強道:「夫人快去看女兒。」

  還是不放心愛女。

  甘鳳英道:「放心,女兒不會怎麼樣,他不是那種人,要是,不會來辭行,更不會說謝謝咱們,他夠,咱們也要夠,去,一起送他出去!」

  夫妻雙雙送了出去!

  夫妻倆走得不慢,但是關山月走得更快,如今羅家上下誰不認識關先生?再加上有主人一句「送關先生」,關山月一路往前走,不但毫無阻攔,還都躬身恭送,所以等到夫婦倆追到大門,關山月已經不見了。

  倒也妙,真能追上,又能說些什麼?意思到了,行了!

  當然,夫妻倆沒再把那面「西南」甘家的信物給關山月,而且連代步的馬匹也沒再給,這麼一來,藏在鞍旁革囊裡的贈與也沒了,好在關山月都不需要,前者,以關山月的修為,靠兩條腿走路會難倒他?後者,他並不知道,只要他知道,一定也會退回去。

  ▼第三章 百年雙奇

  關山月沒在省城再停留,已經沒有停留的必要了。

  他出省城往北走,往北走的路雖然不只他走過的那條,但來往的車馬行人十之八九都走那條,關山月人生地不熟,當然還是走那條。

  很快地,關山月又望見路經中間穿過的那片樹林了。熟悉得很,「巡撫衙門」總捕頭莫懷古,就是帶著人在這兒截他的,「總督衙門」的總捕帶著人也很快趕到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不會再有人在這兒截他了吧?不會了,還有誰會截他。

  這時候,晌午剛過,路上的馬車行人少,所以也幾乎沒人在樹林子裡歇腳,本來嘛,車馬行人,南來北往,都挑一大早趕路,誰會在這時候頂著日頭趕路?

  也別說,並不是完全沒有,關山月不就是一個?另外,在樹林子裡還有一個,這一個,關山月一進樹林子就看見了,在一棵大樹的樹根下靠坐著,一身白,臉上扣了頂大草帽,草帽大得連頭臉都蓋住了,看樣子不但是在歇腳,恐怕還睡著了。

  會挑時候,會挑地方,真舒服,真享受,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兒,這時候趕什麼路?這時候,這地方,能睡上一覺,那絕對是一大享受,而且人生難得幾回!

  只有這麼一個人,事實上,關山月憑他敏銳的聽覺也聽出來了,樹林內外,只這麼一個人,不會是等在這兒截他的,那來那麼多等在這兒截他的?關山月沒在薏,就算又是等在這兒截他的,憑他,他也不會在意。

  關山月近沒有想停下來,不過剛出省城,剛上路,歇什麼?至於頂著日頭,在孤島上這十年,毒日頭曬多了,渾身上下的皮,掉一層,長一層,長一層,掉一層,早就練出來了,還怕頂什麼日頭?

  關山月走他的,只是,剛近那大帽遮臉白衣人,那大帽遮臉白衣人突然說了話:「這時候趕什麼路?歇歇腳睡會兒,享受,享受吧!」

  是剛醒,還是根本沒睡?聽他話聲清朗,不像是剛醒。

  話聲不但清朗,還是一口純正的官話。

  關山月微一怔,人家話是沖他說的,他不能不說話,只是,腳下沒停:「謝謝好意,我得趕路,不歇了。」

  他走他的。

  大帽遮臉白衣人卻又說了話:「殺了人了,而且是不等閒的大人物,急著脫身想這麼一走了之?別以為沒人知道!」

  居然又一個知道的,羅碧珠說得沒錯,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只是,此人是……

  關山月心頭一震,停了步,轉臉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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