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獨孤紅 > 關山月 | 上页 下页
一二


  結實小伙子明白了,收回目光,說了句關山月聽不懂的話,關山月知道,那一定是「廣東話」。

  莊稼老頭兒卻還是說「官話」,道:「你不是要到縣城去嗎?天都要黑了,怎麼還不去!」

  結實小伙子居然也說了「官話」,而且居然說得也不錯:「我這就要走。」

  一定是莊稼老頭兒自小教的,當然了,能說「官話」多好,多傲人!

  莊稼老頭兒道:「可巧,這位客人也要到縣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個伴。」

  結實小伙子也挺熱忱,忙連點頭:「好,好……」轉臉望關山月:「我這就走,客人請吧!」

  他還抬手讓。

  老子是那麼個人,兒子是這麼個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關山月又謝了莊稼老頭兒,就跟結實小伙子走了。

  莊稼老頭兒望著他兒子跟關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滿意,像自言自語,又像對誰說話:「稟報相爺,往縣城去了。」

  屋裡有人低低應了一聲。

  莊稼老頭兒吸了一口旱煙,煙從鼻子裡冒了出來。

  結實小伙子帶著關山月往村子裡走,許是路該這麼走,關山月道:「給你添麻煩了!」

  結實小伙子忙道:「那裡的話,其實有客人作個伴,我有個說話的人,不孤單,我爹也放心。」

  關山月道:「老人家擔心什麼?」

  結實小伙子笑道:「做爹的總是不放心兒子,何況天又要黑了。」

  聽了這話,關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沒有爹娘疼愛、關心,十歲那年以後,蒼天垂憐,好不容易有個疼愛他,關心他的義父了,如今卻又遭人毒手殺害了,接著他又想起了虎妞,心裡不免又是一陣刀割似地痛。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小伙子正在詫異地看他,強定心強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結實小伙子燦然地笑了:「所以我說有客人作個伴,我爹放心。」

  說話間,兩人從村子另一頭出了村子,這時候天還亮著,關山月道:「從這裡到縣城,遠麼?」

  「不遠。」結實小伙子道:「頓飯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遠。

  關山月算算,恐怕到了縣城天剛黑,要耽誤上一宿了。

  只聽小伙子又道:「縣城不是個在縣城,可是很熱鬧,什麼都有,小時候老想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經常跑,有時候一個月跑好幾回,都跑膩了,什麼時候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個莊稼人,老跑縣城幹什麼去?尤其這一趟又是這時候去,關山月不便問,他問別的:「省城離這裡遠嗎?」

  「也不算遠。」結實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遠了。」

  結實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聽了這話,關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證這一家莊稼人日子過得舒心,知足常樂嘛!不然哪有這心情?

  只聽結實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廣州府』,又叫『五羊城』,比縣城又不知道熱鬧多少,好玩多少了,聽說有座『鎮海樓』,高近十丈,站在上頭可以看見整條珠江,整座省城,還有個『荔枝灣』,聽說那裡長的荔枝顆粒大,甜得像蜜……」

  這個莊稼小伙子不像一般莊稼小伙子,知道的還真不少。

  也難說,縣城跑多了,見聞自然也就長了。

  話就說到這兒,一陣叱喝喊叫聲傳了過來。

  結實小伙子忙住了口,還抬手攔住了關山月,一聽,隨即道:「前面!」

  沒錯,關山月也聽出來了,陣陣的叱喝與喊叫聲,是從前頭傳過來的,不算遠,約莫里許之處。

  結實小伙子又道:「像是有人打架,人還不少。」

  沒錯,關山月也聽出來了,是有人打架,人是不少、有七、八個之多。

  話也就說到這兒,前頭喊叫聲變成了呼救聲:「救命,救命啊……」

  叱喝聲也變成了怒罵聲:「喊救命?喊吧!看會有誰來救你,又有誰敢來救你,老實告訴你一句,今天,這地方,就是你喪命之期,橫屍之地,你認了吧!」

  呼救,怒罵,居然都是關山月聽得懂的「官話」。

  看樣子要出人命了!

  關山月咳了一聲,拉著結實小伙子走了過去。

  這一聲咳,凝聚了三分內力,不止能傳出老遠,還能震人耳鼓,不管有人要幹什麼,恐怕都得為之震驚停手。

  這還只不過是關山月的三分內力而已。

  結實小伙子急叫:「不能過去!」

  這句話說完,他已經看見人了。人是不少,六、七個,圍著一個,那六、七個,個個一身黑,站著,都往這邊看,也都一臉驚容,那一個,穿灰色,倒在地上,也一臉驚容往這邊看。

  又一轉眼工夫,居然已經到了近前了,結實小伙子看得更清楚了,那六、七個,個個三十上下,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打手、惡奴,倒地的那一個,二十多,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像個讀書人。

  六、七個那樣的,對付一個這樣的,說不過去,還要人家的命,更過分!

  一個黑衣漢子說了話:「剛才是你咳嗽?」

  一聲咳嗽奏效了。

  關山月道:「不錯。」

  那黑衣漢道:「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我來看看,你等想幹什麼?」

  那黑衣漢子道:「我等想幹什麼,不關你的事。」

  關山月道:「誰說的?我不能見危不拯,見死不救,何況是六、七個你等這樣的,對付一個這位這樣的?」

  那黑衣漢子道:「這麼說,你想管?」

  關山月道:「我正是這意思。」

  那黑衣漢子道:「只怕你管不了。」

  關山月道:「我總要試過才知道,就算管不了也要管。」

  那黑衣漢子冷笑:「就算管不了也要管?妙,成全他,讓他試試!」

  一個黑衣漢子一聲不吭撲向關山月,劈胸就抓!

  既然聽見了那聲咳嗽,怎麼還來這個?是自不量力,還是有把握?

  是什麼,馬上就知道了!

  關山月沒躲沒閃,抬手輕易抓住了那黑衣漢子的腕子,往後一帶,同時腳底下伸腿。

  那黑衣漢子踉蹌前衝,腿絆著了關山月的腿,像絆到了鐵柱子上,痛得他叫出了聲,前衝之勢加上這麼一絆,還有痛加上不穩,砰然一聲摔了個狗啃泥,嘴破了,牙掉了,一時沒能站起來。

  知道了,看來不是有把握,而是自不量力。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