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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三章 毛遂自薦

  跟著日頭走,日頭已經偏了西,這是說陸地在西邊。

  關山月雖然已經知道陸地的方向了,但卻不知道離陸地有多遠,儘管聽「海威幫」那位總巡察,只要跟著日頭走,很快就能看見陸地了,他卻不敢輕忽怠慢,依然運槳如飛,讓船快速前進。

  果然,不過一盞熱茶工夫,西方海天相接處已可見烏黑一線,關山月知道,那就是陸地。但看見歸看見,抵達陸地恐怕還有不近的距離,日頭不只是西斜,而且已經西下了,關山月不願等到天黑才能抵達,人生地不熟,天黑之後什麼都不好辦,他想在天還亮的時候抵達,就要加速操槳。

  忽然後頭遠遠傳來一個話聲:「關朋友,請停船!」

  這是誰?

  關山月停槳四望,遠遠一條小船飛駛而來,船頭上還站著一個人,這麼遠的距離,話聲能讓關山月聽見,沒有深厚的內力是辦不到的。來的是個好修為的人,可不,來船行駛如飛,來人站立船頭,海風吹得他衣袂狂飄,他身軀挺立,能不搖不晃,沒有好修為焉能臻此?小船雖然行駛如飛,但卻平穩異常,足證划船的也是個操舟能手。

  轉眼間,來船已近,看清楚了,跟關山月他划的這條船不一樣,像是條打魚的小船,船頭上站的那人一身黑衣,是「海威幫」那名巡察趙風,操舟那人則是個漁人扮樣的中年漢子。

  只聽趙風道:「幸好及時追上了關朋友。」

  說話間,小船更近,停住。

  關山月放開雙槳站了起來:「趙巡察有什麼見教?」

  「不敢!」趙風道:「是我家總巡察及時想起,關朋友若是划我幫這條船抵岸,勢必會招致當地官府誤將關朋友當成我幫之人,而為關朋友惹來災禍,所以令我趕來,請關朋友換船再走。」

  原來如此。

  關山月道:「貴幫為我設想周到,實在感謝。」

  趙風道:「不敢,關朋友仗義伸手,使我幫得以及時清除敗類,幫了我幫的大忙,我幫算是欠關朋友一個大情,若是我幫這條船為關朋友惹來災禍,我幫怎對得住關朋友?我幫也算正好收回這條船了。」

  從這兩件事看,這「海威幫」不錯,應該不錯,不然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會跟這個幫有關連?

  「海威幫」既然是這麼樣個幫派,官府卻視為海盜,那就是官府蠻橫顢頇,誣良為盜了。

  關山月想到了和尚師父告訴他的,和尚師父跟一位方外至交──「海皇帝」懷,合力造就的另一位傳人,並以他兩位老人家的姓,賜與那位傳人為姓名──郭懷。

  郭懷並被「海皇帝」收為義子,繼承義父「海皇帝」,在「南海」建立了一個海上王國。

  關山月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沒再多說什麼,當下與趙風換了船,把他的船交由趙風划回去,他則坐那條漁船,繼續西行,駛往陸地。

  上了船,關山月只說了聲「有勞」,那漁民打扮的操槳中年漢子也只說了聲「好說」之後,關山月就沒再說話,那操槳的中年漢子也沒再說話,一路靜默。

  中年漢子的確是位操槳好手,關山月內力深厚好修為,兩膀之力千斤,運起雙槳船行雖然快,可是若論平穩,就絕不及這中年漢子了,而且,這中年漢子雙槳上下翻飛,入水出水,居然無聲,也不帶起一點水花。

  關山月知道,他絕不是漁民,而是「海威幫」的人。

  看見陸地跟抵達陸地果然不是一回事,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不過,抵達陸地的時候天還亮著,這就好,關山月原就不願在天黑之後抵達。

  靠岸的地方是片沙灘,跟關山月孤島上船的地方一樣,也不見人跡,而且也沒有別的船。

  那漁民打扮的中年漢子說話了:「我選這種地方,而不選漁港,是因為漁港駐有官府鷹犬,時刻留意任何從海上來的人。我的船是漁船,是不會立即惹來災禍,可是讓那些人緊盯不放,不但討厭也是麻煩。」

  關山月也說了話:「尊駕周到,謝謝,不要緊,在此地上岸也是一樣。」

  漁民打扮中年漢子道:「上岸不遠就有村落,此地屬『廣東』,話不好懂,可是能說得通,天黑要住店,村裡沒有客棧,得到附近縣城,縣城也不遠,天黑以前可到,縣城路怎麼去,村裡一問就知道了。」

  還真是周到。

  關山月又謝了一聲,下船走了。

  關山月一下船,那漁民打扮中年漢子一刻也不多停留,隨也划船走了。

  ***

  沒有錯,關山月走沒一盞熱茶工夫就到了一個村落,小村落,只有十幾二十戶人家,看樣子都是莊稼人。

  關山月家裡多年來一直以種莊稼為生,走進莊稼村,看見莊稼人,感到親切,不免也想到「遼東」「千山」下自己的家,年老的爹、虎妞,心裡又是一陣刀割似地痛。

  這時候正是飯後時刻,村口一家門前,長板凳上坐了個莊稼老頭兒,一隻腳踩在板凳上,正吸旱煙,飯後一鍋兒煙,快樂似神仙,老臉上雖滿是歲月痕跡,但也滿是知足,安逸神色,話能說窮人就不快樂?

  不但快樂,人還親切,沖著關山月含笑點頭。

  正好,何不趁這機會問路?

  關山月近前試著說話:「老人家,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莊稼老頭兒居然點了頭,而且說:「官話,我聽得懂,也會說,年輕的時候在北方待過,可就是說不好。」

  聽得懂,太好了,說得雖然不如關山月,可也挺不錯了。

  關山月心裡為之一喜,道:「老人家,我問個路。」

  莊稼老頭兒道:「客人要到那裡去?」

  關山月道:「縣城,去縣城怎麼走?」

  莊稼老頭兒道:「縣城,客人要到縣城去?」

  關山月道:「是的,老人家能告訴我怎麼走嗎?」

  莊稼老頭兒笑得瞇了老眼:「正好,我兒子正要到縣城去,客人跟他一起走吧!」

  還真巧!

  連關山月都不免為之一怔,心裡也為之一喜,道:「方便嗎?」

  莊稼老頭兒道:「那有什麼不方便的?」話鋒一頓,轉臉屋裡喊:「石頭!」回過臉又笑:「我這個兒子,小名叫石頭!」

  南北方一樣,孩子十個有九個都有小名。

  屋裡有人應了一聲,跑出來個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一身莊稼人打扮,肌膚黝黑,黑得發亮,挺結實,手裡提個小包袱,是像正要出門,一見有生人在,微怔,打量關山月。

  莊稼老頭兒道:「客人,問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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