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騎(118)_獨孤紅

一一八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要明白，一旦我捨棄了自己的立場，我就跟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了，而且這種叛逆行為必為大內所難容，我怎麼辦？總得有個躲避的處所，跟個可以保護我的人啊。」

　　艾姑娘話說得夠含蓄，可是，也相當露骨。

　　李燕豪就是再糊塗，再懵懂，他也應該明白艾姑娘的意思，事實上，他的確已經明白了，他心神為之狂震，入目艾姑娘那兩道清澈而又帶著異樣光輝的目光，他心弦再次為之抖動：「姑娘──」

　　「這就是我所要的補償，你能給我麼？」

　　李燕豪胸氣翻騰，熱血上湧，嘴張了幾張……才道：「我要求姑娘捨棄自己的立場，那麼，對於姑娘所要的補償，我自然應該負責。」

　　「這就是你的答覆？」

　　「是的。」

　　「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

　　「我絲毫未覺得勉強。」

　　「你不必顧慮什麼，真要放手一搏，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我沒有想到這一層。」

　　「這麼說……」艾姑娘明眸中綻放出異采，嬌軀也泛起了輕微的顫抖：「那麼，這是你肯定的答覆了？」

　　「可以說是許諾。」

　　「我相信你說了就算。」

　　「李燕豪由來是千金一諾。」

　　「我聽見了，也記住了，只要你能給我這種補償，我就可以做考慮了。」

　　「考慮？」李燕豪一怔。

　　「我剛不說了麼，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很大的決心的。」

　　「那麼，我願意等姑娘考慮的結果，也只好等了。」

　　「如果──」艾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考慮的結果，讓你很失望呢？」

　　「我誠摯的企盼，姑娘考慮的結果不會讓我失望，否則……」

　　李燕豪唇邊閃過抽搐，他沒再說下去。

　　「否則怎麼樣？」艾姑娘問了一句，聲音微微有點發抖。

　　「姑娘！」李燕豪哽聲說道：「這又何必多問，夜深露重，請回去吧。」

　　艾姑娘動了，但是她並沒有走，只半轉身，把一雙目光投向遠處。

　　剎那間，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靜默中。

　　那兩個身影，也像兩尊石像似的，沒動一動。

　　良久，良久艾姑娘輕輕一嘆，打破沉默，開了口：「生身的父母，自己的族類，儘管有時候我很不滿意他們所作的，畢竟，這種血緣關係，不是任何人能夠否定的，你要知道，那是大逆不道啊。」

　　「我知道！」李燕豪緩緩說道：「所以說，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很大的決心的。」

　　「我心裡充滿了恐懼、驚慌。」

　　「要是沒有一個很大的力量牽引，任何人都無法背叛這些的，除非他先天就有背叛性。」

　　的確，要不是為了什麼，要不是很渴求什麼，誰也捨不得背叛自己的親人，誰也做不出背叛自己族類的事情來。

　　李燕豪道：「姑娘這種心情，我能體會。」

　　「所以說。」艾姑娘道：「我必須值得，我必須能得到我所要的補償，要不然，我又圖的是什麼？」

　　「姑娘，我也明白，我保證，而且我會盡心盡力，如若姑娘下得了這種決心，我會一輩子感激。」

　　艾姑娘緩緩回過了身，香唇邊掠過一絲令人心酸的笑意：「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如果是為要感激，我可以從任何人那兒，輕易地得到感激。」

　　「我知道，姑娘，只是我這感激兩字，包含得太廣，太多。」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也別無所求了，我回去了，你會看到我考慮的結果的。」

　　她轉身要走……

　　「姑娘！」李燕豪叫了一聲。

　　艾姑娘停步回過了身。

　　「不管妳考慮的結果是什麼，只妳有這種意向，已經使李燕豪感激了。」

　　艾姑娘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她沒說什麼，而她目光裡所包含的，已足代替她所要說的，她轉身緩緩走了。

　　李燕豪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一直到那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裡。

　　美妙的身影消失了，李燕豪的心底泛起了一種感覺，這種感覺，難以言喻，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夜越來越深，露水也越來越濃了。

　　李燕豪就這麼呆呆地站著，就這麼呆呆地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驀地，一聲尖銳呼喝劃破寂靜，在這時候聽來分外刺耳。

　　李燕豪驚醒了，轉眼望去，只見湖口方向有兩盞燈火冉冉而動，燈下有兩條黑黑的影子，那是兩艘大船。

　　總舵方面，也有兩盞燈疾如流星的船迎了過去，那是兩艘浪裡鑽小船。

　　適時，沈玉山如飛掠到，恭聲說道：「少俠，有船回來了。」

　　李燕豪定定神道：「那位駕船迎過去了？」

　　「莫巡察！」

　　「是否讓來船停在刀輪以外？」

　　「是的。」

　　「好，那就等莫巡察送回消息再說吧，咱們到碼頭上看看去。」

　　＊＊＊

　　李燕豪帶著沈玉山走向碼頭，等他們到了碼頭，一艘浪裡鑽已折了回來，船頭上站著的正是莫成。船還沒到，莫成已騰身掠上碼頭，向著李燕豪一躬身，道：「少俠，來船由李、查兩位巡察率領，他二人誓死效忠老幫主。」

　　「莫巡察，這兩位可靠麼？」

　　莫成道：「這兩人莫成知之甚深，對金家船幫一向忠心耿耿。」

　　沈玉山道：「少俠，沈玉山也願意擔保。」

　　「那麼，煩勞請他二位登岸，其他弟兄，暫留船上。」

　　「是。」莫成恭應一聲，探懷取出一隻哨子，轉身吹出兩長一短三聲哨音。

　　哨音甫落，遠處湖面那盞燈光，流星般折了回來。

　　燈近五丈，李燕豪已看見了，浪裡鑽上站著一胖一瘦兩名中年黃衣漢子，浪裡鑽靠岸，兩名黃衣漢子躍身登上碼頭。

　　莫成道：「李、查二兄，快過來見過李少俠。」

　　一胖一瘦兩名黃衣漢子近前躬身，黃衣胖漢道：「李華見過少俠。」

　　黃衣瘦漢則道：「查奇見過少俠。」

　　李燕豪連忙答禮：「不敢，兩位辛苦了。」

　　「好說。」

　　「金家船幫所發生的事，以及眼下總舵的情況，想必兩位已經都知道了？」

　　李華道：「莫成兄已經告訴我們了。」

　　「聽說兩位願意效忠老幫主，李燕豪衷心十分敬佩。」

　　查奇道：「少俠這話我們就不敢當了，少幫主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為圖榮華富貴，竟而殺父，天地神人難容，別說查奇等身受老幫主知遇大恩，就是查奇等跟老幫主素不相識，也要助老幫主除此禽獸不如的賊子。」

　　沈玉山道：「兩位一路返來，外面可有什麼動靜？」

　　李華道：「別的倒沒有什麼動靜，只是凡是本幫船隻，都已在返回總舵途中。」

　　沈玉山道：「兩位歸途中，見著別的船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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