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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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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敵對的對方,固然有深仇大恨,但這兩個敵對雙方的本身,卻是沒有生命,沒有靈性的。 而這兩個敵對雙方的個體,卻是有血、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一旦不同立場的兩個人之間有了感情,儘管你我之間有深仇大恨,要這個人去殺那個人,那不但是件殘酷的事,而且是件最讓人為難的事。 蒲天義焉有不明了的,儘管「事」不關他,可是他的心情並不比李燕豪的心情來得輕鬆。 所以,他沒再說什麼,當夜幕初垂時,他告辭往後去了。 只有李燕豪,他一個人仍在柵門前站著。 夜風飄動了他的衣袂,他人卻是動也不動,兩眼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臉色像初垂的夜色那麼暗。 夜深了,李燕豪仍在柵門外站著,連姿勢都沒變。 他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微步履聲,他聽出了像誰……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這時候她會到這兒來。 而,事實上──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熟悉的話聲,銀鈴也似的,美是美,但卻帶著令人說不出的一種意味,甫聽入耳便讓人心酸。 李燕豪心神震動,轉過了身。 艾姑娘已佇立眼前,只她一個人,清麗的嬌靨上,看不出什麼來,那雙眸子緊緊盯著他,卻包含了許多,許多。 李燕豪心神再次震動,叫道:「艾姑娘──」 艾姑娘說了話,聲音是那麼輕柔,輕柔的話聲中,卻帶著幾分動人心弦的愁怨:「夜這麼深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李燕豪定了定神,暗暗吸了一口氣,道:「姑娘不也是一個人到這兒來了嗎?」 「我?」 艾姑娘香唇邊掠過一絲悽楚笑意:「我沒辦法歇息,我一直難讓心境平靜下來。」 李燕豪輕輕地呃了一聲,緩轉臉,目光重又投向遠方那萬頃靜靜的湖水。 一陣微動的香風襲人,顯然艾姑娘又上前一步,沒錯,那輕柔而帶著幽怨的話聲,在他耳邊輕輕響起:「難道,你也跟我一樣嗎?」 李燕豪心頭猛地一震,他沒敢轉臉,他知道,如果他轉過了臉,他的臉離艾姑娘的嬌靨就太近了,但也沒敢躲,因為又怕傷了艾姑娘的心,他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為什麼?」 「姑娘又是為什麼?」 「天人交戰,理智與感情的衝突,你也是麼?」 李燕豪默然未語,這就夠了,他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 艾姑娘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何幸認識你,又何不幸跟你生長在兩個敵對的立場裡。」 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造物何其殘酷。」 「格格──」 「別這麼叫我,我聽得刺耳,尤其是你這麼叫我,更像拿刀扎我一樣。」 「姑娘──」 「這樣好多了。」 「姑娘,你我的立場雖屬敵對,但是你我個人之間,應該是絲毫沒有敵意,更沒有一點仇恨。」 「可是,你我能置身在立場之外麼?」 一句話問得李燕豪默然了。 他不能,絕不能,他絕不能捨棄自己的立場,尤其他執掌著「虎符劍令」。 「你不能,是不是?」艾姑娘追問了一句。 李燕豪咬牙點頭:「是的,姑娘。」 「那就難了──」 為什麼那就難了,什麼「難」了? 艾姑娘沒說明,她接著又說了話,話聲中,所含的愁怨更濃:「上天既讓你我生長在兩家敵對的立場裡,又何必讓你我碰面,更何必讓你我認識。」 「我剛說過……」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難道就無可挽救,沒有辦法解決?」 「有,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你說?」 「不說也罷,這是做不到、也是不公平的。」 「什麼做不到,什麼又不公平?」 「姑娘冰雪聰明,又何必要我明說。」 「再聰明的人,也有一時的糊塗。」 「姑娘──」 「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剛說過,這是做不到的,也是不公平的。」 「世間的事,並不是樣樣都能做到的,也不是樣樣都公平的。」 「可是這件事──」 「你為什麼不肯說呢?」 「姑娘又何必非讓我明說不可呢?」 「我要聽你說明!」艾姑娘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李燕豪沒看見艾姑娘臉上那異樣神情,因為他背著艾姑娘,他暗一咬牙,毅然道:「好吧,我斗膽,請姑娘放棄自己的立場。」 艾姑娘嬌軀一陣抖動,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 「當然是我的意思。」 「你真希望我這麼做?」 「我又何止是希望。」 「你應該知道,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下很大的決心的。」 「我當然知道。」 「你也應該知道,我要是真那麼做了,我的犧牲有多麼大。」 「我知道,姑娘。」 「我不能這麼平白無故作這麼大的犧牲,你也不能讓我平白無故做這麼大的犧牲,是不?」 「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知道,如果我聽了你的,我能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李燕豪猛轉臉,艾姑娘的嬌靨近在咫尺,蘭麝奇香隱隱可聞,他顧不了那麼多,兩道銳利目光直逼過去,激動地道:「姑娘真能──」 艾姑娘也有點激動,她的激動並不只這麼一點,顯然她是強忍著的:「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 「姑娘要什麼樣的補償,儘管說。」 「我要什麼,你給什麼?」 「我不敢這麼說,只能說盡我的所能。」 「那麼,你以為我要什麼樣的補償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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