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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柳含烟一再容忍,此时也不禁气煞,土可杀不可辱,俊面一沉,剑眉倒剔,一双俊目神光暴射,沉声道:“既未比试,胜负之数尚难预料,尊驾何言在下落败?即如尊驾所云,柳某亦非畏死之辈,用不着尊驾动手,在下自会了结,世间事出人预料者绝多,如在下侥幸,尊驾又将何以自处?今日风大,奉劝尊驾最好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以免后悔。”

  公羊赤闻言毫不在意,阴森森地龇牙一笑,状如厉鬼,声似狼嚎,刺耳难听已极地道:“小鬼出言冒读老夫,万死难赎,此时老夫不拟与你斗口,咱们比过末阵再说。”

  至此一顿,缓道:“咱们怎么比法,小鬼你且说出个办法来。”

  柳含烟心知对方既号无影鬼臾,一身轻功必是奇绝,加以最末一阵关系太大,不容大意,微一沉吟,一指百丈崖顶说道:“你我分别由此起身直上下半崖石梁,中途不得在任何地方借力,然后再由石梁上升,攀摘崖顶那株横探而出的橘树上的金橘,这段距离中可用任何方法接近那株橘树,但不得触及树身,谁摘得金橘最多就算谁赢,然后飘身直下,不得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如何?”

  此言一出,使得在场诸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悚然动容。

  原来这座峭壁高近百丈,一陡如削,险势天成,由二人站立处至下半崖石梁说也有十丈,中间虽蔓藤丛生虬枝横长,但不得借力,要凭一口真气,提身直上,单这段距离若不是身负绝世轻功,要想上得石梁,那是作梦。

  由石梁再上以至橘树横生处约有七八十丈,虽言明可用任何方法接近,但这段距离内,峭壁却是一平如镜,寸草不生,毫无可攀援与借力之处,如想接近橘树非有上乘功力附壁而上不可,其间如稍一不慎,真气一泄,跌下来粉身碎骨在所难免。

  由平滑峭壁上不得触及树身,飞身摘橘想得多更是不易,这橘树根生壁上,结橘处却在峭壁横探三丈处,刹那间双手齐出,能摘得两个金橘那已经是极为艰苦之事,弄不好不单一个也捞不着,反而丢了性命。

  摘得金橘,冲势已尽,然后飞泻而下,不得在任何地方稍做停留更无法提气换力,功力稍差分毫非得跌成肉酱不可。如此艰难,如此险恶,简直就在赌命,就难怪诸人要倒抽冷气惊然动容了。

  仲孙玉父女一见这市结织不到两日的柳含烟,为自己父女二人安危,奋不顾身,不惜自己生命珍贵,孤注一掷,不禁感激得涕泪交流,面上神色激动异常,作声不得。

  无影鬼臾公羊赤未料这俊后生会有此一说,心头一紧,顿感踌躇,但势成骑虎,在众目睽睽下,自己成名多年又岂能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后辈示弱?

  心中虽虚怯,面上不露一丝恐慌神色,勉强嘿嘿一笑道:“些微薄技还难不倒老夫,不信老夫就上给小鬼你看看!”

  话声一落,双肩不晃,身形如鬼魅般飘起,疾如冲天黑鹰直上石梁,果然未曾借力。

  他在石梁上微一顿身,又再次向峭壁间冲天拔起,约莫有十来丈高低,冲势已尽,突然向前一扑,整个身子牢牢吸附在平滑峭壁上,然后竟用壁虎功缓缓向上游动。

  身形在众人眼中越来越小,须臾已距崖顶那株横探橘树不到十丈,六神通诸人眼见公羊赤身形越来越慢,最后竟似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不禁心头越来越紧,暗挥冷汗不已。

  听松谷中鸦雀无声,沉寂如死,请人夸怀异样心情,仰首遥望公羊赤上升身形。

  片刻,公羊赤身形已距橘树不到五尺,他身形微顿,突然向外荡起,中途扭腰转身,双手齐出,猛向树梢金果累累处扑去,但见树梢枝叶一阵拂动,公羊赤一个身子头下脚上恍若陨星落石般飞坠而下。

  坠落之势甚疾,转瞬间离地面已不到两丈,只见他猛地一个翻身,头上脚下倏然落地,向前冲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面带一丝得意,也不出示掌中金橘数目,袖手仁立。

  六神通诸人心情为之一松,仲孙玉父女心情却为之一紧,随之渐往下沉。

  柳含烟剑眉双挑,一声龙吟也似震天长啸,身形闪电般拔起,诸人但觉眼前白影一闪仰首一望,柳含烟已飘上石梁,雪白儒衫随山风飘荡,神态从容不迫,愈显萧洒不群。

  他在石梁略一沾足,一缕白烟身形又再次拔起,仲孙玉父女方自下沉的一颗心,此时又随柳含烟上拔身形而逐渐上升。

  柳含烟身形拔起将近十余丈,冲势已尽,只见他两只儒袖连挥,那冲势已尽方要下堕的身形蓦又拔起七八丈高,然后紧附石壁向上游动,升势较公羊赤要快上一倍。

  这手神奇旷绝的骇世轻功显较公羊赤高出半筹,看得六神通等人心头猛震,仲孙玉父女却是恍若未闻,仰首四目凝注柳含烟上升身形,神色刹那数变。

  柳含烟身形越来越小,片刻之间仅剩一团白点,俏姑娘花容失色,云鬓已微见汗渍,娇躯微颤,纤纤玉手紧握其父右臂,指甲已深刺人肉,父女二人竟恍然未觉。

  整个听松谷中沉静如死,几乎可听到彼此间的心跳。

  柳含烟的身形越升,六神通心情亦随之越惊。

  柳含烟身形已距橘树不到五尺,众人突见白点一飘已飞离峭壁,摹听谷底诸人一声惊叹,柳含烟身形不疾反缓,竟似“踏虚渡空”移向树梢,仲孙玉父女脸上渐现喜容,六神通请人面色反越来越沉重,心知自己方面公羊赤要栽。

  柳含烟已近树梢,双手方出,似是真气一泄,一个身子猛如陨星般翻坠而下。

  仲孙玉父女心胆欲裂,魂飞魄散,一声惊呼,掩目不忍卒睹。

  六神通面上喜容顿现,小贼蓝九卿欣喜若狂,无影鬼臾公羊赤却是仰天一阵得意狞笑。

  久久未闻柳含烟坠地声,公羊赤笑声也是才及一半便倏然中断。

  仲孙玉父女心知有异,缓缓移开掩目双手,突然如遭电殛,全身一颤,又忙用手猛揉双眼。

  一点不错,柳含烟已神定气闲,笑吟吟地负手绰立在二人身前,六神通请人也已个个目瞪口呆,哑然伫立。

  半晌柳含烟向仲孙玉父女微微一笑,转身面对公羊赤沉声说道:“请前辈出示金橘,以决胜负!”

  六神通瞿然警觉,因诸人眼见柳含烟方要摘橘时已倏然坠下,公羊赤犹心存一丝侥幸,嘿嘿一笑,突地摊开双手,六神通诸人面色又现喜容,仲孙玉父女心情却又是一沉。

  原来公羊赤一双鬼爪中各握一颗黄澄澄的金橘。

  因比试前曾言明,以采得金橘之多寡]又决胜负,今公羊赤已搞得两颗,已属万难,他们以为柳含烟怎么也搞不到两个,就算摘到两个,极其量双方不过扯平,只要不落败,蓝九卿的事就好办,故而十四道目光炯炯凝注柳含烟,看他怎么出示金橘。

  仲孙玉父女各怀着忐忑心情,四日眨也不眨凝注柳含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半晌,才见柳含烟剑眉深蹙,似甚吃力地双臂向前缓缓伸出,六神通一见柳含烟神色,认定他必输无疑,方待得意大笑。

  蓦听柳含烟一声朗笑双手自儒袖中闪电摊出,不多不少恰是三个金橘呈现在一双手掌中。

  仲孙玉父女一声惊呼,双双飞身上前,各持柳含烟一手,欢喜欲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公羊赤形同厉鬼的面上色呈死灰,凶睛一瞪,方待有所举动。

  蓦听飞天夜叉焦五娘沉声喝道:“三弟不可妄动,速速退回!”

  公羊赤深知这位大姐性情,不敢违背,闻言狠狠一瞪柳含烟,悻悻然飘身退后。

  公羊赤一退,焦五娘遥对柳含烟道:“小友功力盖世技绝无人,令我等六人输得心服口服,老婆子有言在先,今日之事冲着小友,一笔勾销,摧心剑前古神兵,劣徒无德,不能居之,谨烦小友代为保管,小友有暇,阴山九曲谷随时欢迎光临,老婆子此后将埋首深山,朝迎晨曦,暮浴晚霞,竹杖芒鞋,与山水为邻鸟兽为伍,从此不谈武事,言尽于此,告辞啦!”话声一落,枭头杖一顿率领五人腾空而起,蓝九卿犹狠狠瞪了柳含烟一眼方起步追上。

  柳含烟对这飞天夜叉焦五娘不禁顿生好感,一见她腾身,忙躬身朗声道:“前辈好走,晚辈柳含烟恭送侠驾!”语气铿锵高亢及云,素绕长空,历久不散。

  满天战云,刹那一扫而空。

  仲孙玉一领仲孙双成向柳含烟答谢道:“贤侄仗义伸手,老朽父女永铭五中,活命大恩不敢言谢,日后贤任如有差遣,老朽万死不辞!”

  柳含烟方待谦逊,仲孙双成却已娇笑道:“爹爹真是,烟弟弟又不是外人还谢什么?是不,烟弟?”

  至此一顿,美目一碟,佯嗔接道:“烟弟弟你坏死啦!刚才差点儿没把姐姐吓死!”说完,妩媚一笑,亦喜亦嗔,娇态毕露。

  柳含烟俊面通红,窘迫异常,讪讪一笑,不知所云。

  仲孙玉老怀大开,长眉一展,仰天哈哈一阵长笑,声若洪钟,上干云表。

  满天阴霾,顿化乌有,空中荡漾着一片融洽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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