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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關山月一個人過前院出了「雍王府」大門!

  在路上,他又想今夜的事!

  同時,那清麗、美好的倩影又浮上眼前!

  而且,她那幾句話也在耳邊響起,那麼溫柔、那麼動聽、那麼大方、那麼……

  他再也想不出別的辭句來形容她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仍是想不通!真相,恐怕要等見面後才能揭曉了!

  不過,那絕不會有什麼惡意,那怎麼會?她絕不會?

  想著,想著,另一絲意念自心底升起,那是愧,那也是疚,因為現在浮上他的腦海的,是姑娘柳綃紅……

  ***

  入夜,內城寧靜,「紫禁城」顯得更寧靜!

  這兩個地方不比外城,外城除了宵禁的時間以外,任何人可以任意的熱鬧、任意的玩樂!

  可是在這個地方不行,像「紫禁城」,沒有皇上的特准,誰也不准許在城裏騎馬,「紫禁城」騎馬,那是殊榮!

  景山又叫「萬壽山」,在「神武門」內,距宮城之內不過百步之遙,它因明末祟禎皇帝吊死在海棠樹上而家喻戶曉!

  在這帝制的時候,一直視景山為大內之鎮!

  實際上,景山算不得山,而是當年築「紫禁城」,挖護城河時所積的土丘,周圍不過二里,高也僅數十丈!

  後山廣植樹木,殿臺閣榭,無一不備!

  山上的正門叫「北上門」,門裏有倚望樓之勝,山後的東邊門叫山左裏門,西邊叫山右裏門,中南向的是「壽皇殿」、「觀德殿」、「倚望殿」、「萬福閣」等。

  其他還有「興慶閣」,「求息門」等,都是沿明之舊制!

  在京城一帶,誰想要看大內全景,那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北海」的白塔,一個就是「景山」!所以後來有那麼一首詩說:「雲裏瓊葉島,雲端白玉京,削成千仞勢,高出九重城,繡陌迴環繞,紅樓宛轉迎,近天多雨露,草木每先榮!」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在這年頭,尋常百姓誰能被准許爬到這兩個地方去?只有望塔望山而長嘆了!

  夜色中,景山的東麓一株已枯槁的海棠樹前站著個纖小美好的影子,那是姑娘胡飄紅!這株海棠樹,當年李闖破京時,祟禎帝就吊死在這兒,天怒人怨,海棠也悲憤而枯死!

  胡飄紅今夜似乎加意地修飾了一番,下身穿一件綠色的八幅風裙,上身是一件墨綠色,大襟、寬袖的小襖,外面還罩了一件風氅,亭亭玉立,美得清奇!

  可惜這株海棠已經枯死了,要不然花面兩相映,人面該比花面姣好十分,海棠它也得垂枝低頭!

  胡飄紅那一頭青絲,梳得沒一根跳亂,嬌靨上,蛾眉淡掃,脂粉不施,但嫵媚明艷,自然的美酥人!

  她兩隻玉手裏捏著一塊手絹兒,在夜色裏東望望西望望,模樣兒顯得有點躁急而不安!

  想必,關山月遲了,大冷天,寒夜裏,她一張吹彈欲破的嬌靨都凍得發了白,他可真忍心讓人等!

  瞧,就在這時候,一條頎長人影飛快地上了景山東麓,是關山月到了,胡飄紅櫻桃綻破,倏露笑容,美目中的光芒,是喜悅,還有點難以言喻的神色!

  「是胡姑娘?」關山月在幾丈外開了口!

  胡飄紅忙一點頭道:「是我,關爺!」

  關山月飛步而至,近前賠上一臉不安的窘笑,抱歉地道:「對不起,我來遲了,累您久等!」

  胡飄紅嫣然笑道:「哪兒的話,我也剛到,先我還以為關爺被什麼事兒絆住了,走不開呢!」

  關山月道:「不敢讓您空等,我既然說要來,就是天大的事兒,我也會把它暫時放下來赴您的約!」

  胡飄紅深深一瞥,笑得好美好甜:「謝謝你!」

  就這麼三個字,隨即她微微低下了頭!

  剎時間景山寂靜,關山月覺得很不安,他望著眼前久等受凍的胡飄紅,心裏也有萬般的不忍,輕咳一聲道:「姑娘,這兒風大,亭子裏坐坐去……」

  胡飄紅抬起了頭,又是深深一瞥,柔聲說道:「謝謝你,我不冷,就站在這兒好了,這好,站在這兒,心裏再想著些什麼,至少令人有一種親切感!」

  關山月微愕說道:「姑娘這話……」

  胡飄紅回身瞥了那株海棠樹一眼,關山月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她怎麼會說這種話?

  他腦中電旋,輕咳一聲,改了話題:「姑娘,回營後,我一直很不安,想想,我該為日間的事向姑娘致歉……」

  胡飄紅道:「別這麼說,我正要向關爺致歉,道謝,這也是我所以厚顏約關爺來這兒的原因之一,對於傅郡主,我不敢置評,她自幼生長權門,多少染了些官場習氣,而且也難免嬌慣任性,這似乎是每一個生長權門的兒女的通病,真說起來,她不失為一個好姑娘……」

  微微揚了揚雙眉,接道:「至於我哥哥,我認為他是自取其辱,他比傅郡主更糟,目空一切,公子哥兒脾氣,從來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不知道我明白,傅侯的眼睛也雪亮,如果日間不是關爺手下留情,他非吃大虧不可!」

  關山月笑得不安,道:「姑娘這是罵我……」

  胡飄紅道:「我說的是真的,我這個人從來不擅虛假,也不喜歡繞著彎兒說話,相處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相處日子久,看來她有意跟關山月多往來!

  關山月道:「胡家絕學冠天下,我自己明白,我絕不是二少的對手,假如不是傅侯跟姑娘出來的快,只怕……」

  胡飄紅道:「只怕吃虧的是我二哥!」

  關山月道:「姑娘……」

  胡飄紅美目一凝,道:「關爺,你該知道我看對了,說的也是實話!」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姑娘,我不敢苟同!」

  胡飄紅道:「關爺何必對一個看清楚的人這樣?」

  關山月強笑一聲道:「而實際上……」

  胡飄紅道:「關爺要這樣,只怕今夜我這一趟會絲毫沒有收穫!」

  關山月道:「假如姑娘邀約關山月到這兒來,是為所謂致謝與道歉,我認為姑娘錯了,也大可不必……」

  胡飄紅微一搖頭,道:「不,關爺,這只是附帶的,我另有原因、另有目的。」

  關山月道:「那麼姑娘請說!」

  胡飄紅美目凝注片刻,道:「關爺,今夜,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姑娘想弄清楚什麼事?」

  胡飄紅道:「我想弄清楚有關關爺的一件事!」

  關山月下意識地一驚,倏然笑道:「姑娘,關山月不過是『侍衛營』中的一名領班,我有什麼事值得姑娘……」

  胡飄紅道:「值得,很值得,簡直太值得了!」

  關山月搖頭說道:「姑娘,我不懂!」

  胡飄紅道:「當我第一眼看見關爺的時候,我就直覺地感到,關爺這位『侍衛營』的領班跟別個領班不同,說的大一點,關爺甚至不同於這內城中的任何一人!」

  關山月道:「本來是,姑娘,世上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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