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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楚雲秋似乎沒有聽見,轉向軟轎,道:「末學特來請教門主──」

  雙鳳門主在轎裡道:「你是想找我查證鬥下,究竟是不是你父親殺了梅恨天的一家,是嗎?」

  楚雲秋道:「門主錯了,不能說是末學來查證這件事,只能說末學是來請教,門主有什麼憑據指家父殺了梅恨天一家?」

  雙鳳門主道:「楚雲秋,要是在我碰見我的義女跟義女婿之前,我知道你就是楚凌霄的兒子的話,我會不惜一切非殺了你不可。

  「但是現在,我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的義女也告訴了我,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覺得你跟你父親不同,你父親當年的作為,不應該讓你來承受罪過,也沒有理由讓你來還債,所以我願意心平氣和地跟你談談。

  「事隔這麼多年,我沒有憑據證明你父親殺害了梅恨天一家,其實,你父親當時也沒有留下一點對他不利的證據,但是我知道這殺害梅恨天一家的確是你父親,當年梅家慘事發生之後,我曾經當面問過他,是他親口承認的。聽說你父親如今還在人世,你可以找著他當面問問,他要是還有一點天良,他會承認的。」

  楚雲秋雙眉揚了揚,道:「這麼說,門主是沒有任何憑據!」

  雙鳳門主道:「剛才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楚雲秋道:「門主確知殺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

  雙鳳門主道:「不錯,我確知。」

  楚雲秋道:「這末學就不懂了,既是門主早在當年就知道殺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為什麼直到今天才揭露這件事?」

  雙鳳門主道:「這個嘛,當時我以為梅家已沒有人了,告訴別人別人未必願意信,而且沒多久後,我聽說你父親在赤壁之上遭眾白道俠義聯手圍攻致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當年遭眾白道俠義聯手圍攻的不是你父親,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梅家還有梅恨天這麼一個後人,所以我……」

  楚雲秋道:「這末學就不懂了,當門主找到家父的時候,門主不知道梅家還有後人,但家父卻站在門主面前,門主為什麼不以武相向,為梅家人報仇?」

  雙鳳門主道:「我不瞞人,我不是他的對手!」

  楚雲秋淡然地道:「既然是如此,家父何不殺門主滅口?」

  雙鳳門主道:「我是他的朋友……」

  楚雲秋道:「門主,齊神君是家父生死交,到了生死之關的時候家父能不顧齊神君,梅凌煙也算得家父的朋友,但是為一個女人他能殺害梅凌煙全家……」

  雙鳳門主道:「你不必拿這話駁我,事實上我一直活到了今天。」

  楚雲秋道:「這正是末學所不解的,無論從哪一點看,家父沒有理由留下一個掌握他把柄的人,但事實上他卻沒拿門主怎麼樣。」

  雙鳳門主道:「理由何在,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父親問問?」

  楚雲秋揚了揚眉鋒,說道:「不瞞門主,末學這就要去尋找家父,末學也曾經答應過梅恨天,只要家父承認殺害梅氏一家百口的是他,末學一定會還梅恨天一個公道的,如若不然──」

  雙鳳門主道:「如若不然怎樣?」

  楚雲秋冷冷地道:「門主原諒,末學斗膽,也要向門主討回一個公道,言盡於此,告辭!」他沒容雙鳳門主說話,話落騰身掠去,去勢如飛。

  黃君抬手要叫,雙鳳門主道:「不要叫,讓他去吧!」

  黃君嬌靨上滿是悲痛憂慮之色,緩緩垂下了手。

  雙鳳門主道:「小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一定的道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這件事現在不是人力就可以挽回的了,楚凌霄自作孽,這也怪不得人……」

  黃君道:「可是,義母,這事不能怪他,不是嗎?」

  雙鳳門主道:「沒有人怪他,連慕民都沒怪他,不是嗎?」

  黃君道:「可是這個人我清楚,一旦他找到他父親證實了這件事之後,他絕不會讓他父親出面償還這筆債,到那時候……」

  雙鳳門主道:「小君,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父債子還,這是打古傳下來的,誰叫他生為楚凌霄的兒子。」

  黃君嬌軀倏顫,香唇微動,欲言又止,旋即垂下螓首。

  雙鳳門主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楚凌霄再不好總是他父親,我看得出他是個孝子,他是個少有的奇才,我也愛惜他,奈何……不提了,咱們還是趕快找慕民吧,慕民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殺一個人,刀法便進一層,性情也會增添一分怪異,咱們得攔他、得救他,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黃君沒有說話,只微微地點點頭。

  ▼第二十七章 故居命斷

  楚雲秋又來到赤壁下那個古洞,他認為那個古洞裡應該可以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也就是說他父親至少該去看看這位救過命的朋友。

  但是他白跑了。古洞裡的情形跟他上回去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千面神君」齊九皋已變成了一副白骨。

  楚雲秋又一次的悲痛,他帶著這份悲痛離開了那個古洞。

  也就是因為這份悲痛,使他發誓非找到他的父親不可。

  又是好些日子後的一天了。

  這一天,楚雲秋登上了一座山,他往小路走。昔日的路已野草老高,幾乎已分辨不出那是路了。但是,楚雲秋能找到路,而且這一路的景色是他所熟悉的,這一草一木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一路走著,他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說不出那是什麼,只知道越來越激動。

  走完了一座山,他盤旋而下,景色越來越幽靜了。滿眼都是高聳的古木,滿眼都是翠綠,有花,有草,有流水,有一陣陣的鳥鳴,還有一片輕紗般的薄霧。

  他順著這條清澈可見底的小溪往裡走,他隱入了那片帶著水氣的薄霧中。

  到了小溪的盡頭,水聲嘩嘩,一道小泉從石壁上直流而下,瀉入一個小潭中。小潭的旁邊,兩塊峭壁高聳入雲,中間寬窄可容一輛馬車進出。

  目光經過兩塊峭壁之間投向那一邊,那一邊的霧更濃,但,走在霧裡可以看見幾角流丹飛簷。

  楚雲秋猛然一陣激動,兩眼欲濕,他猛吸了一口氣,邁步行了過去。

  這是一個山谷,圓形的谷,不怎麼深,倚著谷底峭壁坐落著一片房舍,居然亭、臺、樓、榭一應俱全,而且美侖美奐,不亞坐落在處無飄渺問的神仙府。

  這是楚雲秋所熟悉的地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因為這是他的家。

  他生於此,長於此,這兒有他童年的歡樂,也有他離開時的黯然與悲痛。

  他進了庭院,沒有圍牆,沒有大門,只是房舍中間的一片地,原來有花圃,現在野草已經長出來了。站在庭院中,他游目四顧,臉上的表情是回憶,回憶那歡樂的歲月,黯然與悲痛的時刻。

  好靜、好靜,靜得達一點聲音都沒有。

  站了好一會兒,他邁步要往裡走。可是,突然他又停住了。

  他看見了一樣東西,一雙腳印,就在他腳前地上。

  他性蹲了下去,定睛仔細地看。

  這雙腳印很清晰,很明顯,剛留下不久,最多不超過兩天。

  他抬眼四望,凝神再聽。忽地,他站了起來。他目現棱芒,揚聲發話,冷冷的語音:「是那位擅入楚家故室,主人在此,請出來一會。」

  沒動靜,沒反應,他閃身往左撲去,疾快如雷。

  左邊是一座大廳似的建築,門開著,他停身在大廳門裡,家具擺設一樣不少,四壁的懸掛也跟從前一樣,只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沒看見人,但是他清晰地看見靠座椅處有不少的腳印。

  至少這證明這座大廳裡不久之前確有人。

  楚雲秋突然叫道:「爹,是您嗎?」

  大廳後頭倏地傳來一聲驚叫,一聲異響。這聲驚叫和異響都極其的輕微,但是,卻沒有能瞞得過楚雲秋敏銳的聽覺,他閃身撲了過去。

  大廳後沒人,但他又聽見了輕響,他急急循聲撲去。

  就這麼,敞軒、書房、水榭、琴臺,足足炊飯工夫之後,他把聲響逼在了一棟精雅的小樓上。

  楚雲秋的身法及追撲的路線很妙,不管怎麼撲,怎麼追,他始終是耳目並用,耳朵聽聲響,目光不離房舍前空地。

  這是他的家,他清楚,這兒沒有別的出入口,要離開這兒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剛才地進來的地方。所以,他盡可放心追撲,不虞那人走脫。

  事實上那人的確沒有走脫,如今就在他眼前這座小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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