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神(109)_獨孤紅

一〇九

　　雙鳳門主道：「不要再對我說感激了，我欠你父親的，也可以說是欠你的，太多太多了，我如今所作的報償，比起我欠你的，那是太微不足道了。」

　　梅恨天道：「恨天……」

　　雙鳳門主忽然截口道：「恨天！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梅恨天道：「是恨天自己，那是恨天自感身世太悲慘，上天太刻薄了。」

　　雙鳳門主嘆了一口氣，道：「你的身世的確太悲慘了，不過，這是不能怨天的，你還有別的名字嗎？」

　　梅恨天道：「恨天原叫慕民。」

　　雙鳳門主道：「我想讓你從現在起改過來叫慕民……」

　　梅恨天道：「慕民理應敬遵。」

　　雙鳳門主道：「慕民！據我所知，梅家當年遭逢的是滅門慘禍，一家近百口無一倖免，你是怎麼逃脫的？」梅恨天把他當年他僥倖的情形重說了一遍。

　　雙鳳門主的話聲又帶著激動，道：「天可憐，天可憐沒絕梅家之後，像這樣可以說上天相當寬厚了，怎麼能再怨天？」

　　梅恨天口齒啟動了一止，欲言又止。

　　雙鳳門主道：「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

　　梅恨天雙肩微揚，道：「以梅家沒絕後來看，上天似乎相當寬厚，若以整個變故看，慕民斗膽，仍以為上天刻薄，梅家沒做什麼……」

　　臉色陡然一變，倏地住口不言。

　　雙鳳門主忙說道：「慕民，你怎麼了？」

　　梅恨天臉色有點異樣，道：「慕民不敢再想上天刻薄了！」

　　雙鳳門主訝然道：「怎麼了，你剛才不是說……」

　　梅恨天道：「慕民剛才沒想到，這是梅家自己招的災。」

　　雙鳳門主道：「這麼說，你知道梅家為什麼遭逢這種悲慘變故？」

　　梅恨天道：「災由一人起，禍由一人生，梅家當年所遭逢的變故，雖不見得跟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有直接關係，但卻可以說是一種報應，一個人遭了天譴，連累了梅氏一家，梅家出了這麼一個人，慕民怎麼敢再怨天。」

　　雙鳳門主詫聲道：「慕民，你這話……這個人是……」

　　梅恨天欠身道：「這件事對梅家來說是恥辱，對慕民來說是痛苦，慕民斗膽，請求義母別問。」

　　雙鳳門主的話聲又起了顫抖，她說道：「好吧！我不問，災既由一人起，禍既由一人生，無論什麼樣的災禍都該由這一個人承當，儘管這個人是梅家的人，可是連累梅氏全家卻有點不太公平，這個人若是知道災是由她起，禍是由她生，她應該後悔，也應該覺得愧對梅氏一家。」

　　黃君馬上聽出她的話聲不對了，忙道：「義母……」

　　只聽雙鳳門主道：「我不要緊，我只是為梅家人不平而已……」

　　話音微頓，接著說道：「慕民，聽你剛才所說的話，似乎應該知道了這個殘毒的兇手是誰，但你卻又說梅家遭逢悲慘變故，不見得跟那個人的所作所為有直接的關係，這話是說……」

　　梅恨天道：「按情按理，梅家所遭逢的變故應該是某人下的毒手，但實際上這個人是舉世皆知的俠義，甚至可以說他是當世武林的第一人，而且早在多少年前他也落得了家破人亡，不在人世了……」

　　雙鳳門主忽然冷笑一聲，截口道：「慕民，你要知道，天地間不乏欺世盜名之輩，有的人眾所周知是舉世景欽的俠義，但他卻可能是世間最卑鄙、最邪惡的人。」

　　梅恨天道：「這個慕民知道，只是有跡象顯示，當年下毒手殺害梅家近百口的，卻是另一個人。」

　　雙鳳門主「哦」地一聲，說道：「是誰？」

　　梅恨天道：「『殘缺門主』。」

　　雙鳳門主詫聲道：「『殘缺門主』？怎麼見得。」

　　梅恨天遂把那殘廢老人可能是他父親，以及「殘缺門主」指那殘廢老人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及自己投入「殘缺門」學習「左手刀法」的經過及疑點。梅恨天在敘述前情的時候，雙鳳門主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因為她沒說話，一直在靜靜地聽。

　　可是，當梅恨天一提及他自己為了報仇而不惜殘了一隻右手，投入「殘缺門」學習「左手刀法」時，卻聽得雙鳳門主怔了一怔。

　　隨聽雙鳳門主急急地說道：「怎麼說，慕民！你曾經投入門主學習了他們的『左手刀法』，你怎麼那麼的糊塗，『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並不是天下無敵的，反之……唉！這也怪不得你，那時候你那麼小，心裡只記著報仇，別的什麼都不懂，怪不得你那個奶媽跟她那個哥哥，他們怎麼……唉！說來說去還是怪……怪那個人，要不是她招災招禍，不就什麼事也沒有嗎？

　　「慕民，你可知道，當年有一個人就是習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招致身敗名裂，最後死在眾白道俠義圍攻之下，只是那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你……」

　　半子之誼，果不等閒。雙鳳門主如今對梅恨天的關心就跟一般不同，這種關心甚至於超越了那對半子之誼的梅恨天所該有的。

　　梅恨天聽了好生感動，他接口說道：「義母，你說的這些慕民都知道，慕民也自知當年一步走錯，不過你請放心，有小君在身邊隨時阻攔，慕民也會盡我所能剋制自己，應該不會闖什麼大禍、鑄什麼大錯，事實上慕民現在的情緒確已經大異往昔了。」

　　雙鳳門主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放心……」

　　梅恨天眉宇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你話放心，必要時慕民不惜再殘左手，絕不會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毀了自己。」

　　雙鳳門主失聲叫道：「不！慕民，你不能……」

　　梅恨天仁道：「慕民只是說必要時……」

　　雙鳳門主急急地道：「必要時你也不能……」突然住口不言。

　　黃君忙道：「義母！您……」

　　雙鳳門主又說了話，話聲顯得那麼的有氣無力：「我知道，這是唯一能阻攔你毀你自己的辦法，這是作的什麼孽，作的什麼孽啊！」

　　梅恨天毅然地說道：「你老人家請放心，小君給我的幫助很大，我絕不相信我會有用這辦法的一天。」

　　雙鳳門主道：「但願如此了！天既可憐梅家留下了你這條根，就不該再把任何一點不幸，加諸於你身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她又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懷疑這是『殘缺門』的歹毒安排，可是我卻想不出他們的用意何在，要如你所說，當初是『殘缺門』下的毒手，引你入『殘缺門』也只是為了毀你，他們又何必冒你發現真相之險等到將來，當初殺你不是更容易的嗎？」

　　梅恨天道：「小君跟我也想不通這一關，不過小君曾這麼猜，『殘缺門』的報復手法太陰毒，他們當初所以留下我，又把我引進『殘缺門』，是知道我父親沒遭到他們的毒手，想讓我有一天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雙鳳門主道：「小君胡說，誰還能不認識自己的生身父母，何況慕民那個時候已經十幾歲了。」

　　黃君道：「義母，現在那位殘廢老人已面目全非了。」

　　雙鳳門主道：「這我知道，或許這也是『殘缺門』的一項安排，只讓那老人落得面目全非，身體殘廢，讓人認不出他是誰來，可是慕民並沒有理由殺他。

　　「當初他們告訴慕民的那些兇手中並沒有把這個殘廢老人列進去，可見不是這麼一回事，也就是說當初殺害梅家近百口的不可能是『殘缺門』，奶媽兄妹倆可疑，但她兄妹卻不見得非是『殘缺門』中人不可，這件事咱們慢慢再琢磨，現在我要跟慕民談談另一件事，就是關於『殘缺門』指你父親奪他愛妻，害他家破人亡這件事──」

　　梅恨天道：「義母，你知道我父親，他不可能……」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