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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兩眼的血絲不見了,但很像害了大病似的,臉色蒼白得怕人,而且眉宇有股逼人的冷意。

  他那雙失神的目光落在黃君的臉上,只聽他啞聲說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你這輩子已注定是我的人,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絕不會讓你離開我。從現在起,我絕不會再碰你,也不解你的穴道,直到有一天你告訴我你愛我為止。你願意嫁給我,現在我托上你的牙關,我希望你別再生自絕之念。你盡可以放心,在你沒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之前,我也絕不會再去佔有你的身子,你要是在我托你牙關之後再嚼舌,那我只有說聲可惜,然後把你埋在這古洞之內,為你立上一方墓碑,刻上梅恨天愛妻之墓字樣,你要是願意我這麼做,那你盡可以嚼舌,我絕不再阻攔。」

  話落,他伸手先拉上黃君的衣裳,然後托上了黃君的牙關!

  黃君並沒有再嚼舌,顯然她不願意讓梅恨天為她立上那麼一方墓碑。

  她閉上了美目,半晌才道:「梅恨天,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我已經把我的心交給了江山,我絕不會嫁給你或任何人。」

  梅恨天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我不相信,我父親告訴過我,女人最善變,哪怕她曾經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經把她的身子給了你,有一天她也會突然離你而去投進別人懷抱的……」

  黃君道:「你父親錯了,你也錯了,世上的女人並不是都一樣的……」

  梅恨天道:「我父親不會錯,我也不會錯,我深信有一天你會把你的心從江山手裡收回來的,放在我手裡,並且對我說你願意陪我一輩子。」

  黃君突然睜開了一雙美目,道:「既然女人都是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愛我,非讓我嫁給你不可?」

  梅恨天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說不上來!」

  黃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吧,看看我會不會愛上你,會不會願意嫁給你。」她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梅恨天也沒說話。

  過了片刻──

  黃君又開了口:「我的那些人呢?」

  梅恨天道:「你不必蹤心,你醒過來的時候他們也差不多醒了,修為稍微差一點的會遲一點醒,但我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醒過來。他們醒過來之後發現你不在一定會到處找,等到他們找得絕望的時候,他們就會回去的!」

  黃君又睜開了眼,望著梅恨天道:「梅恨天,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梅恨天搖頭道:「我不關心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叫黃君,是個我愛的女人,這就夠了。」

  黃君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女兒身?」

  梅恨天道:「那天晚上我離開梅家廢宅之後不久,我又折了回去,可是你跟江山已經走了,第二天一早我打聽得你跟江山上了『梅花嶺』,我趕去找你們,哪知在『梅花嶺』半腰卻看見你跟那個姓潘的護法在說話……」

  黃君道:「你找我們幹什麼?」

  梅恨天道:「我要告訴江山一句話,問他一句話。」

  黃君道:「你要告訴江山什麼話?問他什麼話?」

  梅恨天道:「我要告訴他,我是揚州梅家的人,我要問他我家當初為什麼會遭逢變故,我父親當初究竟有沒有遇害?」

  黃君睜大了美目,道:「這麼說,你真是梅凌煙的兒子?」

  梅恨天道:「不錯!」

  黃君忙道:「我問你,你父親可認識個叫含煙的女子?」

  梅恨天目光一凝,道:「那是我娘,我爹怎麼會不認識?」

  黃君猛然一怔,叫道:「那是你娘?」

  梅恨天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黃君定定神,道:「你可知道梅家廢宅水榭粉牆上……」

  梅恨天道:「有一首陸放翁的《釵頭鳳》,那是當初我父親寫的,當初我不懂,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寫給我娘看的,當初我也不知道我父親為什麼把陸放翁的《釵頭鳳》寫在水榭粉牆上給我娘看,現在我有點明白了……」

  話聲到此忽然停住,他沒再說下去……

  黃君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梅恨天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黃君道:「你父親跟你娘的感情定不是不太好?」

  梅恨天雙眉跳動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的?」

  黃君道:「我是從你父親把陸放翁的《釵頭鳳》寫在粉牆上給你娘看的這件事猜的。」

  梅恨天沉默了一下,道:「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妻子,這件事讓你知道也不要緊,我父親跟我娘的感情是不太好,據我所知,自從我出生之後,我父親就一個人搬到了水榭去住,多少年來一直沒跟我們住在一起。」

  黃君道:「你可知道你父親和你娘的感情,為什麼不好麼?」

  梅恨天搖搖頭,道:「這事我也不清楚,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沒有去留意過。」

  黃君道:「這些事,為什麼那夜在梅家廢宅你不告訴江山?」

  梅恨天道:「我要報仇,我要找尋殺害我家人的那些兇手,我不願讓人知道梅家有我這麼一個後人還活著,這消息一旦傳揚出去,當初殺害我家人的那些兇手就會躲藏起來,再想找他們就難了,可是後來我想知道我家當初為什麼發生已種變故,我更想知道我父親當日有沒有遇害,所以我又折了回去。」

  吸了一口氣,接著又說道:「這些事我已經用不著再告訴江山了,因為我已經告訴了你,江山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黃君心念轉動了一下,說道:「我只知道你父親當日並沒有遇害,別的我就全然不知了。」

  按理,梅恨天知道自己的父親如今仍健在,應該是驚喜才對。

  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梅恨天臉上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他道:「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當日為什麼沒有遇害?」

  黃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父親當日並沒有遇害,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梅恨天道:「高興一定要形諸於色的麼?」

  黃君道:「固然不必,性情怪異或者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都可以不形於色,可是這是父子親情……」

  梅恨天道:「我跟我父親之間沒有父子親情,他只是我生身之父,從小到大都是我娘照顧我。他很少接近我,甚至不准我到他住的水榭去,而且我娘並沒有什麼錯,他不該也沒理由那樣對我娘,當時年紀小,我體會不出什麼,可是現在想想我娘那十幾年歲月裡實在是夠痛苦的,我常常看見我娘一個人背著人哭,夜裡醒的時候也常見我娘一個人坐在燈下流淚,可是當著下人,我娘卻裝強笑顏,有人要殺梅家的人,我娘跟著一塊兒被害,這已經夠不公平的了,現在身為梅家主人的我父親仍健在,這更不公平。」

  黃君聽直了眼,道:「你說這話不怕遭天打雷劈麼?」

  梅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身為人子我又何嘗願意這麼說,天下無不是父母,我父親跟我娘的事本不該過問,可是……」

  黃君道:「你為你娘不平,是麼?」

  梅恨天道:「當然!」

  黃君道:「你父親這樣對你娘,總該有個原因,是不?」

  梅恨天道:「我想不出原因,也沒有看到我娘有什麼地方,使我父親該這麼樣來對待她。」

  黃君道:「你那時候還小,不懂的事很多,不是麼?」

  梅恨天目光一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君道:「剛才聽你說,你父親曾經告訴過你,女人最善變,哪怕她曾經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經是你的人,有一天卻會離你而去,投入別人懷抱,是麼?」

  梅恨天道:「不錯,我父親曾經這麼對我說過。」

  黃君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為什麼會對你說這種話?」

  梅恨天臉色微變,道:「你是說……」

  黃君忽然笑了,笑得有點冷,道:「我不便多說什麼,你為什麼不自己多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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