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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吃過啊,怎麼沒吃過,那一年在陝西,天下大雨,糧都讓水泡了,大夥兒沒吃的,逮著什麼吃什麼,只差沒吃人了。」

  「難怪你怕聽狗哭,我說馬老二,你聽說過沒有,狗最怕吃狗肉的人,就跟長蛇、蠍子怕專吃五毒的人,可是一旦吃狗的人倒了運,他就會常聽見狗叫,常聽狗哭還不要緊,他可得留點神,狗會索命。」

  「狗還會索命呀?沒聽過……」

  「哈,多麼新鮮啊,狗這東西最靈了,一天到晚往亂墳崗跑,吃死人,啃骨頭,沾了一身的鬼氣……」

  「去你媽的,別嚇人了。」

  「嚇人?哼!哼!你聽聽,狗哭聲是不是越來越近了。」

  可一點也不假,狗哭聲一陣陣由村南往村西傳,越來越近!

  「嘿!可真是越來越近了,真他媽的邪門兒啊,難不成真是來找馬老二了。」

  中等身材,臉上有幾十麻坑兒那一個,剛才還一腔的酒意。如今臉色發了白,兩跟瞪得圓圓大大的,一臉的不安。

  長著一張麻臉的那一個瞅了他一眼,笑笑說道:「馬老二,要要我教你個趨吉避凶的法兒呀?」

  那麻子心不在焉地道:「你有什麼法子,你又不是茅山老道?」

  那馬臉漢子道:「我雖然不是茅山老道,可是我懂這邪門玩意兒,只要你把裏頭的那個讓給我,我馬上教你。」

  那麻子一怔,旋即一拍桌子站起來:「說什麼狗索命,敢情你是惦記著裏頭那娘們兒,他娘的,你真行,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呀!他娘的!」

  另外幾個都笑了,拉著他坐下來。

  正笑著,面對門兒那個矮個兒目光忽然往外一凝:「看,那是誰?」

  麻子抬手就給他一拳:「矮子,你他娘的也來了。」

  那矮子望著門道:「真的,有個人走過來了,不信你們看。」

  幾個人轉眼往外一看,的確,一點也不假,遠處走來個人,個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走得挺慢。

  麻子忙道:「自己人。」

  矮子道:「怎麼知道是自己人?」

  麻子道:「你他娘的兩眼跑你老婆褲襠裏去了?沒看見他穿的那身衣裳麼?」

  那人穿的一身衣裳黃黃的,顏色跟他們差不多。

  馬臉道:「你這才叫有奶便是娘呢,世上穿黃衣的多了,都是咱們的人麼?」

  麻子道:「咱們打個賭怎麼樣?」

  「好啊!」馬臉道:「你說怎麼個打賭法?」

  麻子道:「要不是咱們的人,裏頭那個我就讓給你,要是呢?」

  「那容易,」馬臉道:「他是咱們的人,今兒晚上我就站在炕邊,侍候你一夜。」

  「去你娘的,」麻子一巴掌揮了過去:「你想白看呀。」

  哄然一聲,幾個人大笑。

  那個人,看似走得很慢,可是不知何時他已然走近了,而且到了門口。

  他穿的不是一件黃衣,是件白衣,因為衣裳上滿了黃塵,所以遠看像是一件黃色的。

  這個人滿身的風塵,連臉上都是,可是掩不住他那俊逸的人品,也掩不著他眉宇間那股子冷肅煞氣。

  他背著手,臉上沒一點表情,兩眼直望著那六個黃衣漢子。

  麻子低低說了一聲:「真邪門兒,怎麼沒瞧見他就到了。」

  馬臉突然給了麻子一巴掌,道:「馬老二,今兒晚上裏頭那個歸我了,哈,今兒晚上我得好好兒樂一樂,真是美家忍受哭美──美死了!」

  白衣客一步跨進來,突然冷冷來了這麼一句:「酒好喝麼?肉好吃麼?」

  六個人一怔,麻子心裏正惱著,霍地站了起來:「什麼意思,好吃好喝怎麼樣,不好吃不好喝怎麼樣?」

  白衣客冷然喝說道:「你們可知道有多少人無家可歸,有多少人挨餓麼,你們看見那遍野的災民,可聽見那震天的哭聲?」

  六人腔上變了色,麻子一巴掌拍在桌子,震得杯盤亂跳:「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客森冷說道:「你們該死。」

  另五個一下都站了起來。

  麻子大叫一聲:「你找死。」

  手往桌下一揮,一把單刀已持在手中,跨步欺過去兜頭就是一刀。

  白衣客冷突一聲,右手從背後伸出,只一晃便扣住了麻子持刀腕脈,他左手跟著前揮,麻子的一把單刀到了他手裏,他右手扯著麻子往外一抖,麻子整個人離地飛了起來,砰然一聲摔在門外兩丈多處。

  他左手往後一甩,那把單刀飛了出去,正插在麻子的心窩上,刀尖透胸釘在了地上,刀把還在亂顫。

  白衣客這出手,奪刀,拋人擲刀,一氣呵成,奇快無比,立時震住了另五個,站在那兒都嚇傻了。

  矮子個子矮,兩隻手都在桌面下,他偷偷的要摸刀。

  白衣客一雙銳利眼神立即盯在了他臉上。

  矮子只覺那一雙目光森冷銳利,跟兩把利刃似的,他機伶一顫,硬沒敢再動。

  白衣客冷然開了口:「我跟你幾個打聽個人,聽說『太原』有位傅老先生被你們押在『狄村』,傅老先生現在什麼地方?」

  幾個人遲疑著沒說話。

  白衣客盯著矮子,冷然說道:「你說。」

  矮子突然一驚,脫口說道:「在村東……」

  白衣客道:「夠了,你幾個走吧。」

  五個人如逢大赦,連桌底下的刀也不要了,一個連一個貼著,躲得遠遠地往外開溜。

  ▼第四十四章

  白衣客舉步上前,伸手從桌上抓起五根筷子,這時候那五個已經都快出去了,個個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拔腿狂奔。

  可是還沒跑出兩丈遠,就一個個往下,踉蹌幾步爬下了,五個人,人人背心插著一根筷子。

  白衣客翻腕取出一塊碎銀丟在了桌上,緩緩轉過身,緩緩行了出去。

  那老頭兒,嚇癱了在那兒。

  ***

  村東有一戶民宅,外頭圍了一圈竹籬,竹籬有花有草,挺雅的。

  這戶民宅門關著,可是裏頭亮著燈。

  四個挎刀黃衣漢子在竹籬外來回走動著。

  狗剛才哭了一陣,如今哭得更厲害,更難聽了。

  一個挎刀黃衣漢子不安地道:「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兒,狗老是這麼叫。」

  另一個還沒開口,突然一個冰冷話聲代他答了話:「林子裏出了兇事兒,死了人。」

  眼前不到一丈處多了個白衣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眼前四個人,誰也沒有看見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四個人一驚,一起抽出佩刀,齊聲喝道:「幹麼的?」

  白衣客道:「找人的。」

  一名黃衣漢子問道:「找人?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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