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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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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當然知道她幹什麼去了。 一個姑娘家,怎麼這樣。 生長在這一帶,尤其是牧場裏長成,牲口群裏討生活的姑娘家,可不就是這個樣,何況如今又是在出遠門的半路,長城邊上的一片黃沙地上。 望著解玉珍熟練的動作,一副老出遠門的老經驗樣,李豪心裏不免有些感觸,這要是在內地的一般人家,可不正是待字閨中,勤習女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都不用操心的時候了。 想想,這都是命,自己書香門第一個大家,要不是經過一場慘絕人寰的變故,如今不也正是閉門讀書,過著安寧舒適日子的時候,何至於家破人亡,骨肉離散! 正想著,解玉珍從外頭進來了,神色裏多少帶些難為情,過去拉座騎鞍旁的行囊裏取出乾糧、水壺,過來就在沙地上坐下,把乾糧分給李豪,道:「出遠門帶不了什麼好東西,將就著吃吧。」 李豪自從剛才那一陣想之後,已不想在態度上再對解玉珍不友善了,道:「姑娘以為馬驃子日常是怎麼吃的,都吃些什麼?」 不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馬驃子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吃乾糧,那乾糧絕不如現在眼前的。而且── 大部分的日子,馬驃子不是在馬背上,就是露宿在草原上,荒漠裏。 解玉珍沒說話。 李豪話鋒一頓又道:「姑娘把自己的份兒分了一半給我,吃喝不夠……」 解玉珍截了口:「不要緊,我帶的多,等到吃喝完了的時候,咱們也到了『熱河』了。」 要是真帶的多,算算也真是這個樣兒。 李豪沒再說什麼。 兩個人吃完了乾糧,天也就黑了,黑不是黑透,有一點點月光,經過黃沙地的反映,只要不是太遠,還都看得見,這就跟下雪天的夜裏,不會黑得看不見東西的道理一樣。 沒什麼事,也沒什麼好說的,至少李豪認為是這樣,兩個人就各據土屋一角,離的遠遠的,兩床毯子一床鋪,一床蓋的躺下了。 躺是躺下了,可是聽得見,解玉珍一直輾轉翻側。 輾轉翻側的意思就是難以成眠,騎了一天的馬,趕了一天的路,夠累了,怎麼會睡不著。 解玉珍又是個經常出遠門離家,經常住外頭,或者是露宿野外的人,也不應該不習慣。 那她怎麼會睡不著,李豪聽見了,也注意到了,但他沒問。 他沒問,解玉珍倒自己說出來了,半天,聽見了低低的嘀咕了一句:「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跟人睡在一個屋子裏。」 原來是因為這!? 李豪還是沒說話,他聽得見解玉珍輾轉翻側,他注意到人家姑娘睡不著,他自己還不是一樣,不然他怎麼聽得見,他怎麼沒睡。 人家姑娘為什麼睡不著,原因已經知道了,至於李豪他為什麼也睡不著,李豪他沒說,原因只有李豪自己才知道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豪終於聽不見解玉珍輾轉翻側,那表示解玉珍到底還是睡著了。 李豪也覺得有了睡意,他剛要合眼,就在這時候,一種聲音傳入耳中。 聲響很輕微,可是瞞不了他敏銳的聽覺。 那是一種馬蹄踏著黃沙,由遠而近的聲響,馬蹄還不在少數。 兩匹座騎也覺察了,有點不安。 李豪翻身起來了,他到一個窗戶框之前往外看,也就在這時候,他聽見身後有聲響,他知道,解玉珍也驚醒起來了。 果然,只聽解玉珍在身後低低道:「怎麼了?」 耳邊覺得到吐氣,鼻子裏也聞得見淡淡的幽香,顯然解玉珍離他很近。 李豪他沒有回頭,他怕碰上什麼?甚至也用不著回頭,他道:「有人來了,十幾騎人馬。」 解玉珍輕輕叫道:「十幾騎人馬?我怎麼看不見?」 那恐怕只有怪自己的眼力不如人了。 李豪道:「姑娘聽見了沒有?」 解玉珍凝神聽了一下,道:「沒有,我是聽見你起來了才醒的──」 話鋒一頓,急又接道:「聽見了,就在正前方,從長城那一邊過來的,真的有十幾匹馬。」 李豪是剛才聽見起來探視的,解玉珍卻是到如今才聽見,這就是兩個人觸覺敏銳程度的差別了。 沒錯,馬蹄踏沙的聲響,是往長城那一邊傳過來的。 土屋正對一處長城缺口,那處長城缺口約莫在十幾丈外,可以看得相當清楚,這時候卻還沒見有什麼人馬出現。 李豪就望著十幾丈外的那處長城缺口,沒說話。 解玉珍忙又道:「這是幹什麼的,這時候在長城外走動。」 這種情形不常見,除非是有急事趕來,或者是行動不願人知道。 聽這十幾騎蹄聲的急緩,不像是在趕路,那麼就是…… 李豪道:「姑娘,控制兩匹座騎,免得它們出聲。」 解玉珍是個牧場女兒,哪有不知馬匹習性的道理,馬匹覺察同類挨近,是會不安,是會出聲。 有時候甚至會昂首長嘶的,她忙過去控制了兩匹已經不安的座騎,兩匹座騎就拴在靠窗這一角,她還能從窗戶看見外頭。 就在這時候,那處長城缺口裏,出現了十幾騎人馬影子,馬上騎士一色黃衣,要不是因為馬匹的顏色不同,映著一片黃沙,還真難瞧得見他們。 解玉珍輕聲問:「看得出是幹什麼的麼?」 李豪道:「看不出。」 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那邊有間屋子,正好。」 隨見十幾騎穿過長城缺口,緩馳過來。 解玉珍輕叫一聲道:「哎喲,過來了。」 李豪倒沒說什麼,他能說什麼。 轉眼間,那十幾騎到了屋外,紛紛下馬聲中,剛才那話聲道:「點起一盞油燈掛起來,好讓他們看見。」 好讓他們看見,讓誰看見?顯然,除了這十幾騎以外,還有別的人往這兒來。 話聲中,人影閃動,幾個黃衣人進來了,為首一個身材魁偉,豹頭環眼絡腮鬍,「桓侯」張三爺似的,模樣兒挺威猛嚇人的。 一進來當然看見了李豪,解玉珍跟兩匹馬,幾個黃衣人一怔,為首黃衣大漢更是環目閃光,道:「已經有了人了。」 一名黃衣漢子跨步上前,眼一瞪:「哎,你們是幹什麼的?」 李豪道:「過路的,在這夜宿。」 黃衣漢子道:「既是夜宿,為什麼不睡覺,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李豪道:「讓你們吵醒了,起來看個究竟。」 解玉珍忍不住道:「什麼叫鬼鬼祟祟的,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那黃衣漢子轉臉看了解玉珍一眼:「你這個老婆長得很不賴,可沒想到那麼潑。」 解玉珍聽得有氣,就要上前。 李豪抬手攔住:「你誤會了,她是位姑娘家,我們剛認識不久,結伴同行。」 那黃衣漢子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剛認識不久,就結伴同行,一起夜宿,怕是我們過來壞了你們的好事吧。」 這句話,引起了一陣哄堂笑,粗野、邪氣。 解玉珍氣得又要動。 李豪仍然攔住他,轉望那張飛似的黃衣大漢,道:「請閣下約束手下弟兄,以免雙方衝突。」 黃衣大漢環目再度閃光,咧嘴一笑,點頭道:「好!聽見了沒有,收斂點兒,免得人家拿咱們當土匪強盜看。」 不是土匪強盜,那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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