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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解玉珍道:「什麼道理,兩匹都是我愛的,我出遠門了,要是留下任何一匹,怕我哥哥把它賣了,所以乾脆一塊兒帶出來,就這麼個道理,你有什麼不能騎的?」

  李豪道:「謝謝姑娘的好意,我還是不能跟姑娘一起走,半路上我也許要辦點事──」

  解玉珍道:「那怕什麼,我陪你,反正我也沒什麼急事兒,不急著趕路,要是你不讓我陪,到那時候再分手也來得及。」

  她真能湊合。

  李豪他卻還有說詞:「這條路沒村沒店,姑娘跟我一起走,恐怕不太方便。」

  解玉珍一臉忽然紅得像八月丹楓:「我懂你的意思,真要到了那時候,你不會躲開一會兒呀!」

  她還是真能湊合。

  李豪還是有點為難:「這──」

  「這什麼呀這。」解玉珍發了嗔:「人家都這麼說了,你還什麼這呀那呀,這條路人少,又荒涼,沒碰上便罷,碰上了,又是個認識的人兒,你就放心讓個姑娘家一個人走呀?」

  就是嘛,哪有這樣的男子漢。

  李豪道:「姑娘是個會家。」

  解玉珍道:「我可不敢承認是個會家,就算是,強中還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呢?」

  這倒是。

  可是偏偏李豪就這麼不拐彎兒,他淡然道:「真要是那樣,我又怎能保護得了姑娘。」

  倒也是實話。

  解玉珍不禁有氣,也急了,小靴子一跺,激起了一陣土:「就算你護不了我,有個人做伴兒,總可以壯個膽吧!」

  既然這樣,沒來之前就該想到了,為什麼還一個人走這條路。

  這話,李豪沒好說,他是這麼說的:「姑娘既然這麼說,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了這一句,解玉珍美目不瞪了,柳眉也不豎了,笑了,又像一朵花兒似的:「就是嘛,早這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給你。」

  她把一匹馬的韁繩給了李豪。

  李豪只好接了過來。

  兩個人沒再說話,翻身上馬,策馬往前走,解玉珍才又道:「從這兒到『熱河』,不近,這條路又不好走,你為什麼不騎馬?」

  李豪道:「我買不起馬。」

  解玉珍微一怔:「長年跟馬為伍的人,買不起一匹馬?」

  李豪淡然道:「這原就是個笑話?」

  由此也可知,「馬驃子」是怎麼樣一個苦哈哈了。

  解玉珍向著李豪投過奇異一瞥,語氣連點兒嗔:「那人家讓馬匹給你騎,還推三推四的。」

  李豪淡然道:「姑娘,馬驃子買不起馬,有人給馬匹騎,可不一定非求之不得不可。」

  人窮骨頭硬,他還真倔。

  解玉珍顯然聽了也掃了興:「好了,給你馬匹騎,是我心甘情願的,沒人讓你領情,也沒人讓人求之不得。」

  李豪沒說話。

  解玉珍又說了話,但卻換了話題:「你要上『熱河』去,是不是要上『金蘭牧場』去。」

  李豪道:「真要是那樣,我就跟那位馬爺一起走了,也不至於沒有馬騎了。」

  這倒是。

  這倒是歸這倒是,可是真巧,前不久因為解玉珍的愛才、求才,出面一攪,害得李豪不能馬上答應馬榮祥為「金蘭牧場」求才,必須另繞遠路,多費一番手腳。

  如今李豪另繞遠路,多費一番手腳了,她又出面攪了,也要到「熱河」去,這是天意,抑是她是個有心人。

  解玉珍道:「那你到『熱河』幹什麼去?」

  李豪道:「馬驃子飄泊浪蕩,到處為家。」

  解玉珍道:「普天之下那麼大的地兒,幹嗎單挑上『熱河』呢?」

  哪有這樣逼問人法的。

  李豪似乎並沒有在意:「馬驃子飄泊浪蕩,到處為家,並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理由。」

  得,一個軟釘子。

  解玉珍除了有點嗔以外,並沒有怎麼樣:「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咱們既然認識了,總是朋友,不過閒聊隨口問問,有什麼不行?」

  李豪道:「我覺得姑娘這不像閒聊,不像隨口問問,倒有點像盤查我的底細。」

  解玉珍道:「你有什麼底細怕人知道的麼?」

  李豪道:「倒不是怕人知道,每個人多多少少總有一些不願讓人知道的隱私,一再逼問是會引人不快的。」

  再傻的人也不會不懂這一句,何況解玉珍是個聰明姑娘,她道:「好了,好的,我不問,不閒聊,不說話,總行了吧!」

  她一催座騎,超越李豪往前去了。

  不知道李豪知道不知道,「漠南」解家是塊響噹噹的招牌,解家這個寶貝女兒,自小在嬌寵中長大。

  兒子不爭氣,做女兒的就更受寵愛,一向是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從沒有人給她氣受,也從沒有人敢。

  今天她碰上了一個,怪的是她居然都忍了,都受了。

  都忍了也好,都受了也好,不知道是「泥人也有個土性」還是怎麼,這一路往前,解姑娘玉珍就真沒再說話。

  偏巧,她碰上的這位,也是個你不說話,我不開口的人兒,耳根子又清靜,正是李豪求之不得的,還是李豪不願別人盤查他的底細?

  這就只有李豪自己才知道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暮色初垂,解玉珍才打破了沉默,臉色並不難看,可是話聲帶點沒好氣:「該歇息了吧!」

  李豪也開了口,語氣也還是那麼淡淡的:「我騎的是姑娘的馬,姑娘要是認為該休息了,那就只好歇息了。」

  對個這麼說話的姑娘,也真有他這麼樣說話的人。

  解玉珍沒再說話,當即拉偏馬頭往一邊行去,一邊不遠的地方,對著一處長城的缺口,有座土磚建造的屋子。

  佔地還不小,只是經過長年的風沙摧殘,塌了好幾處,門跟窗戶早就沒了,只剩下一個大框,跟兩三個小框子,地方不怎麼樣,但,在這兒,絕對是一個避風沙,擋夜來寒氣的好地方。

  李豪牽馬跟了過去。

  到了那座土屋前,解玉珍翻身下馬,就要把韁繩往門口石塊上拴。

  李豪下了馬,道:「姑娘生長在『漠南』,不會不知道,這一大片地上,白天一眼望去,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到了夜晚,要什麼有什麼?」

  解玉珍沒再往石塊上拴韁繩,她從馬鞍旁的革囊裏摸出了一塊黃黃的,石頭也似的東西,揚手扔進了土屋。

  轉眼間,土屋裏爬出了不少蠍子,甚至還有兩條蛇。

  李豪知道,解玉珍剛才丟進土屋的是硫黃,這東西跟雄黃一樣能驅除毒物。

  有時候效果甚至比硫黃還要好,沙漠裏毒物不少,而且毒性相當烈,在沙漠裏走動,身上非帶這種辟毒的東西不可,否則不小心被毒物咬上一口,那是無藥可救的。

  李豪道:「姑娘老經驗,想必經常出門。」

  解玉珍道:「當然了,我有那麼樣一個哥哥,我爹信不過他,凡是有事都得我往外跑。」

  這就難怪她現在要長途跋涉的上「熱河」去了。

  說完了話,解玉珍牽著座騎走向土屋門。

  李豪沒再說話,也拉座騎走了過去。

  進了土屋看,地上一層黃沙,鋪得平坦而且十分乾淨均勻,那塊硫黃,就在土屋中央沙地上。

  這倒好,省得再打掃了,拴好了座騎,解玉珍往鞍旁帶的包袱行囊裏,取出了些馬料,扔在地上餵兩匹座騎,然後又拿出幾床毯子,分給李豪兩床,道:「鋪蓋都在這兒了。」

  最後她又把那塊硫黃捏碎灑在土屋四周牆邊,又道:「我出去一下,等我回來再吃乾糧。」

  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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