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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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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從後帳來的,前帳後帳一布之隔,那位李朋友剛才說革囊裏裝的是根馬舌頭,他居然沒聽見。 紅臉老者怒聲大叫:「拿過去。」 俊逸人物玉寶這才忙接過去,打開革囊口一看,他嚇了一跳,還叫出了聲:「哎喲!這是──」 李朋友接了口:「解老,這位是大少爺吧。」 紅臉老者一點頭:「對,他就是我兒子解玉寶。」 李朋友轉臉望解玉寶:「解少爺,這是一根馬舌頭。」 解玉寶知道是什麼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叫:「怎麼說,是──」 他話還沒說完,紅臉老者怒聲又叫:「這怎麼說,你給我說清楚。」 解玉寶也叫,卻是詫聲叫:「我給誰說清楚?爹──」 「對,你給我說清楚!」紅臉老者道:「人家把牲口中了咱們解家獨門『神仙煞』的證據,放在咱們的眼前,你告訴我,這『神仙煞』是哪兒來的,誰下的手?」 解玉寶眼都瞪圓了,也叫的更大聲了:「您怎麼問我,我──」 紅臉老者霍地站起,一個耳括子把解玉寶打的退了好幾步:「你是我解某人的兒子,你是個男子漢。」 解玉寶嘴角都流了血,他捂著半邊臉道:「爹,我真不知道──」 紅臉老者更怒,鬚髮猛一張,跨步上前,揚手又要打。 一聲清脆、悅耳、甜美的嬌喝,往後帳方向傳了過來:「慢著!」 主客循聲望,那塊垂簾彈起老高,一抹紅影帶著一陣香風閃了出來,就停在解玉寶身邊。 那是個一身紅的似火姑娘,剛健婀娜,艷若桃李,一條大辮子垂在胸前,手裏還提著根馬鞭子,她一雙清澈、明亮的目光望著紅臉老者,嗔聲發話:「爹,您是怎麼回事兒,自己的兒子不護,盡幫著外人。」 紅臉老者還是一臉怒氣,可是話聲已經和緩多了:「丫頭,你少管。」 「不!」紅衣大姑娘道:「您這個兒子是我的親哥哥,有人找上門來欺負咱們解家,這種事我能不管?我管定了。」 一擰腰,霍地轉向李朋友,抬起馬鞭一指,鞭梢兒差點沒碰著李朋友的鼻子:「你,還有他,我在後帳看了你們半天了,誰知道你們這根馬舌頭是哪兒來的,你們憑什麼提根馬舌頭,就指我們解家用獨門的『神仙煞』毀了你們的三匹牲口。」 解玉寶叫道:「對呀──」 紅臉老者怒喝:「閉上你的嘴,你給我少開口。」 解玉寶硬是沒敢再吭聲,八成是怕再挨嘴巴,挨嘴巴已經是難堪的事了,何況是當著這兩個外人,面子丟到解家外頭去了。 紅臉老者喝止了解玉寶,轉臉又向紅衣大姑娘:「丫頭……」 紅衣大姑娘又截了口:「爹,這檔子事說什麼我都要管,除非您不承認我是解家的人。」 不承認他是解家的人,辦不到,紅臉老者絕辦不到,這個女兒是他的肉,是他的寶,是他的命,他寧可不要兒子,也絕不會不要女兒。 所以,紅衣大姑娘這麼一說,他為之一怔沒說出話來。 就這麼一霎眼間,紅衣大姑娘又轉向了李朋友跟馬爺:「說呀,我問你們話呢?」 李朋友很平靜,緩緩道:「據我所知『漠南』解家的玉珍姑娘,是個最明事理的人。」 紅衣大姑娘道:「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子,解家的每一個都明事理,不然不可能還容你們站在這兒,我這也就是跟你們講理,有理你們就儘管說。」 李朋友道:「有解姑娘你這句話就夠了……」 看了解玉寶一眼,接道:「今兒玉寶少爺,本來就有意思用解家獨門的『神仙煞』毒害『金蘭牧場』的三匹好馬,這不假吧!」 這怎麼能假,紅臉老者親口剛說過。 紅衣大姑娘解玉珍道:「當然不假,可是你也聽我哥哥說了,他只是那麼說說,並沒有真下手。」 李朋友道:「我確實聽見了,只是今兒玉寶少爺,真那麼聽令尊解老爺子的話麼?」 「當然。」解玉珍道:「做兒子的那有不聽做爹的話的,我解家有我解家的家規,我哥哥他還沒那個不聽的膽。」 李朋友淡然道:「真要是那樣,令尊解老爺子就不會疼女兒勝過疼兒子,寧願要女兒不要兒子了,是不是?」 不但解玉珍為之一怔,連紅臉老者跟解玉寶也為之一怔,解玉珍道:「你──」 「解姑娘。」李朋友道:「令尊解老爺子只這麼一個兒子,可是令兄玉寶少爺,他是個什麼樣的兒子,令尊解老爺子跟解姑娘你都清楚,玉寶少爺他這個做兒子的,闖了多少禍,傷了做爹的多少次的心,解老爺子跟解姑娘你也清楚……」 解玉寶一聲大叫,叫聲中他發了瘋似的撲向了李朋友。 李朋友沒躲,甚至連動都沒動,像沒看見。 紅臉老者及時暴喝,也出了手:「畜生,你還敢!滾回去。」 解玉寶腳下一個踉蹌,乖乖的退了回去。 解玉珍訝然向李朋友:「解家遠在『漠南』,也很少跟人往來,你怎麼會這麼清楚解家的事?」 李朋友淡然道:「我是個馬驃子,或許我這個馬驃子與眾不同,只要是各牧場的事,沒有我不清楚的。」 「不!」解玉珍道:「就算你是個馬驃子──」 「解姑娘。」李朋友道:「這跟眼前事無關,是不是?」 解玉珍美目射望李朋友,深深一眼,螓首一點:「好,現在不談,那剛才我問你們的話──」 李朋友道:「現在也已經無關緊要了。」 解玉珍為之一怔:「怎麼說,你──」 李朋友淡然道:「我們只是來問解家討取個公道的,我們所以願意來,所以敢來,那是因為我們知道解老爺子不護短,解姑娘明事理,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好說的,多說又有什麼用,『金蘭牧場』的三匹好馬是毀了,可惜是可惜,心痛是心痛,可是也不過區區三匹,『金蘭牧場』還有,明年也還會再來,而解姑娘的令兄,解老爺子的兒子卻只有一個,要是不好好加以管束,總有一天他不但會毀了自己,也會毀了解家創立不易的這塊招牌,言盡於此,告辭。」 他轉臉一聲:「馬爺,走吧。」 革囊跟馬舌頭都不要了,他轉身往外行去。 馬爺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卻欲言又止,跟著李朋友走了。 紅臉老者、解玉珍,甚至於解玉寶,都沒動,也都沒說話,是因為他們全怔住了,誰都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樣的變化,開的不是這種樣的花,卻結了這種樣的果。 望著李朋友跟馬爺出了帳篷,出了柵欄不見了。 頭一個定過神來的是解玉寶,他叫了起來:「妹妹,還是你行,這種人就得跟他們來橫的──」 紅臉老者一個嘴巴子摑了過去,霹靂也似的暴喝:「畜生,你給我跪下。」 解玉寶的半個臉又紅了,嘴角也見了血。 *** 李朋友跟馬爺往客棧走著,身邊的擠、吵、鬧,兩個人似乎都沒心情看,陣陣的牲口腥臭,陣陣的人的汗酸味兒,兩個人似乎也聞不見。 馬爺的臉上很明顯的流露著不痛快。 李朋友不知道是看出來了,還是怎麼,他邊走著邊道:「馬爺,原諒我自做主張,把事這麼處理的。」 馬爺或許有點不好意思,臉色馬上好看些了,道:「也沒有什麼?只是太便宜他們了,有點兒咽不下這口氣吧。」 李朋友道:「馬爺並不指望真跟他們撕破臉,來狠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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