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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直到南宮逸安然返來,進了屋,群豪才砰地一聲,放下了心頭那塊大石,同時憂慮盡掃展了眉。

  再看,二俠辛天風,他沒說一句話,但只看他鬚髮抖動,身形劇顫,一襲黑衣不住起伏,這就夠了。

  這,令南宮逸至為感動,他沒說別的,只握了握辛天風那雙鐵掌,向群豪道了幾句謝,便偕同商和、司徒奇回了屋。

  進了屋,坐定,南宮逸沒等問,便把經過前前後後,一字不留地告訴了大哥、二哥。

  司徒奇認為宇文伯空的看法對,做法稱他的心。

  商和卻感嘆那位「玉面烏衣秀士」,不失為英雄人物、性情中人,並告訴南宮逸,他日若制勝,不妨退一步。

  南宮逸自己沒表示什麼,他感到宇文伯空之對柳無雙,比他積極,這,使他有點慚愧。

  同時,他沒想到宇文伯空那所受的「一指禪」之傷,會好得那麼快;宇文伯空聲言,錯過今夜,便要放手施為,不擇手段,自己對敵之策未得,這,又令他心情至為沉重。

  唯一使他欣慰的,是宇文伯空聲言要為柳無雙對付宮寒冰,他本不贊成宇文伯空這種做法,但,後來轉念一想,反覺這樣倒好;他有所顧慮,宇文伯空可沒有任何顧慮,由他逼迫宮寒冰。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對天下武林,對他都有益而無害。

  欣慰歸欣慰,但值得欣慰的,比諸前二者,那是少之又少,是故,心情的沉重,並未能減輕多少。

  看來,這一夜,他是難以成眠了。

  明天就在眼前,而明天如何,是個什麼樣的局面,誰也不是神,誰也難預卜;不過,有一點顯而易見,無須想,那是……那是,明天以後的日子,將很不好過,也許,只有明天,而沒有明天以後的日子。

  這,到底如何,要看明天了。

  倏地,南宮逸三兄弟所居那間屋裏,燈滅了,既然是熄了燈,那想必是上床要睡了。

  不信,聽,那黝黑的屋裏,聽不見一絲聲息。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黑影出現在「三清院」那廣大的庭院之中。黑影不知來自何處,但卻行走極為快速地走向「三清院」南角。

  那不是施展身法,只不過是步履輕且快。

  「三清院」的南角,是「華山派」的廚房所在,這時候的廚房,自然是一片黝黑,沒有人。

  不過,再等片刻,廚房裏就要忙了,因為出家人起得早,而且出家人還要做早課。

  黑影一路行走雖輕雖快,但並未閃閃躲躲的掩護身形,這麼看來,必是那做早飯的老道來了。

  廚房前,有一隻貯存著飲用水的大缸,為怕露水或蟲蟻之類的髒東西,所以不用時,總是蓋著的。

  黑影到了廚房前,並未進廚房,動作極其俐落地一隻手探了探懷,另一隻手掀開了缸蓋。

  那探懷的一隻手,往缸裏放了放,然後,蓋上缸蓋,轉身要走;但,驀地裏,黑暗中響起個震怒話聲:「孽障,還不與為師站住!」

  黑影大驚失色,機伶一顫,騰身欲遁。

  適時,那震怒話聲發起處,閃出了一條瘦高黑影。

  然而,就在這瘦高黑影閃出的同時,十餘丈外,另一處暗隅中,一條頎長人影飛射而至,只一揚手,先前那黑影已自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黑影既已就擒,緊接著燈光一亮,兩名高年全真提著兩隻巨燈,由震怒話聲發起處行出。

  燈光照射下,廚房前十丈方圓內,人物畢現,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倒著的,是個年輕全真,赫然是「三秀」中的老二「一清」。

  他身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瘦高的老全真,另一個卻是那位「冷面玉龍」宮寒冰。

  那提燈而來的兩名老全真,一個是無為真人,另一個矮矮胖胖、長眉細目,則不知為誰。

  無為跟在那位矮胖者全真身後,另有四個人,是:「華山」掌教無機真人、南宮逸、商和、司徒奇。

  敢情,全是早都等在那兒的。

  瘦高老全真臉色鐵青,長髯拂動,揚掌就要劈下。

  對面,宮寒冰出手如電,托個正著:「真人,殺不得!」

  瘦高老全真細目暴睜,顫聲說道:「宮大俠,這等孽障還留他做甚?」

  宮寒冰淡然笑道:「也許由他身上可追出點什麼,真人要殺了他,貴派找誰要口供?恐怕對付『幽冥教』要到此為止了。」

  瘦高老全真一震,默然收手。

  適時,南宮逸諸人已至近前,只聽南宮逸笑道:「宮大俠說得不錯,真人且息雷霆怒,倘若由他身上能追出幾個『幽冥教』徒,豈不比殺了他更好?」

  瘦高老全真霍然旋身,深深稽首,激動道:「經兩位棒喝,無非已盡退冥頑,一切願聽憑掌教師兄做主就是。」話落,側轉身形,向著無機真人再稽首:「適才南宮大俠言一清是內奸,無非猶不信,如今人贓俱獲,無非自無話可說,無非懵懂糊塗,有眼若盲,誤收奸徒於門牆之中,陷華山於危厄之內,此一罪也;倘非南宮大俠目力如電,料事如神,洞燭奸謀,若讓奸徒陰謀得逞,豈非無非親手殺害了舉派近千名三清弟子?此二罪也;無非有此兩行大罪,愧對祖師,蓋見同門,敢請自絕以謝『華山』。」

  這無非真人當真是秉性剛烈,未等無機答覆,話落,手起,一掌向著天靈疾拍而下。

  既快又出人意外,無機真人阻攔不及,大驚失色,剛揚沉喝,南宮逸突出一指,已然點上了無非真人「曲池穴」。

  無非真人手臂一軟垂下,勃然色變,厲喝道:「南宮大俠這是何意!莫非欲陷無非於不義?」

  無機真人臉色一變,再揚沉喝道:「師弟大膽,面對南宮大俠,怎敢出此無狀之言,還不賠罪?」

  掌教威嚴自懾人,無非身形一顫,連忙稽首。

  南宮逸身形忙閃,皺眉笑道:「彼此不外,掌教何出此言?這是人之常情,換南宮逸是無非真人,南宮逸也是一樣……」

  轉注無非,淡然一笑,接道:「真人是錯怪了我,我不是陷真人於不義,而是不忍坐視親痛仇快,袖手旁觀真人這不智之舉。一清是真人之徒,可也是『華山』弟子,倘若真人以此引咎自絕,真人請想,貴掌教將何以自處?」

  此言一出,不但無非真人身形顫抖,連忙稽首謝罪,便是「華山」掌教無機真人也悚然動容。

  南宮逸沒再多說,轉對宮寒冰,笑道:「沒想到宮大俠也隱身左近,伺機擒奸……」

  宮寒冰揚眉笑道:「一次遲到,已悔恨無窮,宮寒冰何敢再有二次!宮寒冰自是戰戰兢兢,隨時注意『三清院』中的變化。」

  司徒奇長眉一剔,突然笑道:「宮大俠是怪我家老三沒能率先奉知一聲?」

  宮寒冰欠身淡笑:「司徒大俠好說,宮寒冰沒這大膽。」

  聽話意,是有那麼一點兒責怪意。

  司徒奇目中寒芒一閃,笑道:「宮大俠是錯怪了我家老三,我家老三是早知道這一切難逃宮大俠高絕智慧、如神耳目,盡在宮大俠手掌之中。」

  宮寒冰雙眉一揚,剛要答話。

  司徒奇卻已然接著說道:「其實,地上的這個,不過是個為人賣命,既可悲又復可憐的嘍囉角色,宮大俠來不來,自無所謂,只要日後我家老三跟『幽冥教主』那匹夫碰面時,宮大俠能及時賜助一臂大力就夠了。」

  宮寒冰目閃異采,深深地看了司徒奇一眼,笑道:「司徒大俠一代奇豪大俠客,該有容人之雅量,別的不說,單憑司徒大俠這一再告訴,宮寒冰便說什麼也不敢再有二次了。」

  這一來,倒顯得司徒奇心胸狹窄,不能容物,太以小氣了。

  無如,很明顯的,這是一句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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