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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宇文伯空一襲黑衣忽地無風自動,目中陡然暴射森冷寒芒,厲聲責問,義正詞嚴:「你這就是做人丈夫的?你這就是愛無雙比我深?你就配稱宇內第一奇才、頂天立地大丈夫……」

  南宮逸剛一愣,他接著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幹什麼?不但未能緝兇雪報殺妻之仇,而且連是誰下的毒手都不知道?我別的不問,只問倘若無雙真死了,你對得起她地下冤魂麼?」

  南宮逸不由笑了,道:「閣下所責甚是,但你錯怪我了……」

  宇文伯空冷哼說道:「我願意聽聽你那辯解。」

  南宮逸道:「目無雙被害之消息傳出後,我便懷著痛不欲生的心情,離開了『龍鳳小築』,發誓不惜踏遍宇內、窮搜天下,也要找出那殺妻殘兇,報雪血仇……」

  宇文伯空道:「這個不必說,做人丈夫的,原該如是。」

  南宮逸沒加理會,接著說道:「當我離開了『龍鳳小築』之後,『龍鳳小築』突然在夜間起了火,付之一炬,我立即省悟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我便將計就計,自傳死訊,然後,暗中查緝那殺害無雙的兇手。多年以來,未獲半點兒蛛絲馬跡,一直到我再現武林之後,才找到了點眉目……」

  宇文伯空冷冷問道:「什麼眉目?」

  南宮逸道:「你可知『古家堡』事?」

  宇文伯空道:「『古家堡』事如何?」

  南宮逸遂將「古家堡」事說了一遍,單不提宮寒冰便是那「幽冥教主」事,也不說古嘯天是何人所殺,最後揚眉反問:「以你看,這件事如何?」

  宇文伯空靜聆之際,臉色連變,這時說道:「那古嘯天必是有什麼把柄落在那兇手手中,要不然,他英雄一世,斷不會甘心被人脅迫、挾持。」

  南宮逸點頭笑道:「英雄之見略同,這一點你記住了。」

  宇文伯空惑然深注,道:「怎麼,莫非這與無雙被害有關?」

  南宮逸淡笑說道:「先別問,且聽我的下文……」接著,又將柳無雙突然芳蹤再現宇內,並在「終南」死谷計誘那殺害她的真兇一事,概述了一遍,話落,笑問:「你知道,無雙她佈餌張網,等著的是誰?」

  宇文伯空震聲反問:「是誰?」

  南宮逸淡淡笑道:「古嘯天那大弟子,四豪之首『冷面玉龍』宮寒冰。」

  宇文伯空勃然色變,目中閃射駭人寒芒:「你沒看錯?」

  南宮逸道:「閣下該知道,我這眼力並不差,何況在場的不只找一個。」

  宇文伯空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南宮逸道:「兩個多月前。」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透視南宮逸,冷笑說道:「宮寒冰他如今仍是好好地屹立於武林之中。」

  南宮逸苦笑道:「你知道,此人極富心智;捉賊要拿贓,我苦無證據,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聲望,不下於諸大門派掌教,我怎好輕易動他?」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事實如鐵,還要得什麼證據?若事事須求證,不顯得你這位當世第一奇才太昏庸笨拙?」

  南宮逸玉面一紅,搖頭說道:「你錯怪我了,當時我有很多顧忌……」

  宇文伯空截口說道:「什麼顧忌?」

  南宮逸遲疑了一下,說道:「古嘯天跟我多年知交,無證無據,我不好動他的衣缽傳人大弟子,也怕愧對他泉下英靈,還有……」

  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宇文伯空緊逼一句:「還有什麼?」

  有些話,他不便出口,而事實上,卻已不容他不說。

  他遲疑良久,陡挑雙眉:「古嘯天有個女兒,是他的未婚妻室。」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一閃,冷冷說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南宮逸臉一紅,苦笑說道:「這還要我深說麼?對武林,我不能以身分威信壓人;對他,我不願落個嫉才、奪愛之名,對我,又不忍……」

  宇文伯空目中厲芒暴射,忽地縱聲狂笑:「南宮逸,你這叫愛無雙麼?為了保持自己一點虛名,為了不忍紅粉知己心碎腸斷,便棄那愛妻血仇於不顧麼?看來當今宇內奇男子,也只是人間賤丈夫……」

  南宮逸玉面一紅,旋即一整臉色,目射凜然威棱,高高挑起雙眉,震聲截口,說道:「宇文伯空,你錯了!南宮逸不是人間賤丈夫,我愛妻情深,頂天立地,不會珍視那一點虛名;我也不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薄情寡義之人。我能不惜一切,誓報愛妻血仇……」

  宇文伯空唇角噙著一絲冰冷笑意,沒說話。

  誰也不知那絲冰冷笑意表示什麼,只有他自己。

  南宮逸默然半晌,忽地威態一斂,輕嘆出聲:「宇文伯空,你我相識多年,你該瞭解我,也該信得過我……」頓了頓,接道:「還好我沒那麼做,不然恐怕要被他反咬一口,指我惡意中傷、血口噴人,那就更……」

  宇文伯空一愣說道:「南宮逸,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一指身邊廢墟,道:「有人在這牆角下,拾獲了一枝犀角簪,犀角簪功能祛劇毒,武林僅此一根,你知道那是何人所有?」

  宇文伯空道:「是何人所有?」

  南宮逸唇邊閃過一絲抽搐,施盡力氣,憋出了三個字:「古嘯天!」

  宇文伯空身形一震,目中暴射寒芒,神色忽轉淒厲,擦掌如電,一把攫上南宮逸肩頭:「南宮逸,你說是誰?」

  南宮逸神色木然,低低又說了一句:「古嘯天。」

  宇文伯空五指一緊道:「南宮逸,據我推測,那殺害無雙,與縱火焚毀你『龍鳳小築』的,是同一個人。」敢請他也早知道了。

  南宮逸點頭說道:「我也這麼想……」

  宇文伯空陡地仰天厲嘯,裂石穿雲,使風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身形劇顫,咬牙切齒地,神色怕人:「南宮逸,他縱火焚你『龍鳳小築』,我不管,但他心狠手辣,殺害無雙,我卻不能不問,恨只恨這老匹夫……」

  倏地臉色一變,忽然改口:「南宮逸,不對!」

  南宮逸一愣說道:「什麼不對?」

  宇文伯空挑眉說道:「古嘯天此人義薄雲天、英雄一世,我知之甚深,也是你多年知交,更受你莫大恩惠,他怎可能是那下手害無雙之人?」

  別看宇文伯空桀驁兇殘,心胸狹窄,性情偏激,他倒能明辨是非,確判黑白,分別正邪善惡。

  南宮逸悚然動容,微微點頭,道:「不但是你、我,便是我那大哥、二哥也不信。」

  宇文伯空道:「他兩個怎麼說的?」

  南宮逸道:「我二哥說,有可能是嫁禍……」

  宇文伯空縱聲大笑:「想不到司徒奇也有這等好眼力,不錯,這才是英雄所見,正是那宮寒冰匹夫一手之……」

  「別那麼武斷。」南宮逸淡然說道:「你且仔細想想看,是不是只有古嘯天,才能跟『古家堡』的事連貫得起來,才合理?」

  宇文伯空一愣道:「南宮逸,你是說……」

  南宮逸淡然截口,道:「只有他做了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而又為人所知,才會甘心被人脅迫,永遠得聽人擺佈。」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話雖這麼說,但倘若宮寒冰下手害無雙,而讓古嘯天以為無雙是死在自己之手,然後再竊取他那犀角簪,潛來『華山』放上一把火,這是否有可能?」

  敢情他的想法跟司徒奇一樣。

  南宮逸默然不語,但旋即輕擊一掌,挑眉說道:「只可惜我不知那兇手行兇的動機何在,否則……」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我不像你那麼沒果斷,我不需要知道什麼動機,事實如鐵,我只認為宮寒冰便是那殺害無雙的真兇……」

  南宮逸眉峰一皺,剛要張口。

  宇文伯空神色忽轉淒厲,冷然揮手:「你無須多說,我自有主張。假如我像你,那無雙的血仇恐怕永遠難以雪報!我話已出口,今夜算是便宜了他。錯過今夜,先是他,後是你,你兩個都等著吧!」

  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陰笑,身形騰起,鬼魅般飄向谷口,既輕又快,身法之高,駭人聽聞。

  南宮逸眉峰皺得更深,剛一搖頭,忽地挑眉沉喝:「一塵,不得妄動!」

  隨即,夜色中響起了宇文伯空那陰狠話聲:「小雜毛,算你命大,南宮逸他出聲喝止得快,不然……」

  一聲冷哼,隨即寂然。

  緊接著,一條人影射落南宮逸面前,是「華山三秀」中的那位老大一塵,他背插長劍,煞氣逼人,一稽首,挑眉說道:「南宮大俠,此人……」

  南宮逸搖頭一笑說道:「一塵,我明白。只是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私怨,用不著你插手,你也管不了,去吧!」

  一塵還想再說,但一觸及南宮逸那凝重神色,忙將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恭謹稽首,飄身而退。

  一塵不見,南宮逸那失神目光,又投向谷口那茫茫夜色中,臉上倏地浮現一片複雜神色;這神色,包含得太多,令人無從意會,良久,突然一聲輕嘆,飛閃不見……

  ***

  回到了「三清院」,群豪個個滿面憂慮,心情沉重,緊鎖著眉,提心吊膽的燈下相候,還沒去睡。

  商和與司徒奇,是義共生死、情同手足的結義兄弟,揪著心,那自不必說,是必然的道理。

  而,「鐵腕墨龍」二俠辛天風,一雙鳳目佈上了血絲,卻是血性感人,至為難得,不愧值得交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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