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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良久,良久,司徒奇首先打破了沉默,猛然抬起了頭:「三弟,我想起來了,是……」

  南宮逸忙一擺手,道:「二哥,等等,先別說出來。」

  司徒奇一愣,住了口,道:「三弟,怎麼?」

  南宮逸道:「沒什麼,等等大哥。」

  話聲方落,商和雙目暴睜,擊掌笑道:「三弟,別等了,我也想起來了,是……」

  南宮逸適時再次擺了手:「大哥,也請等一等。」

  商和剛一愣,南宮逸已然信手拿起桌上一支狼毫,濡墨疾書,在左掌上寫了幾個字,提起左掌,把筆遞予商和,道:「大哥,寫在手上,然後咱們對對看,這樣誰都不會影響誰。」

  原來如此!商和笑了,接過筆,出左掌,一揮而就,然後,又把筆遞給了司徒奇。

  司徒奇自然照做,待他寫畢,不知怎地,南宮逸突然之間竟有點緊張,也有些激動,道:「大哥,請攤左掌。」

  商和聞言,立即把左掌伸到了南宮逸面前,這一伸,商和掌上的字跡立刻呈現,卻很快又被南宮逸水袖所遮,能看到商和掌上字跡的,只有在座的他三兄弟。

  字跡入目,南宮逸身形方自一震,司徒奇已然大笑,接口說道:「我的記性不錯,三弟,我也是。」

  隨即也攤開了左掌。

  一攤之下,南宮逸身形猛顫,霍然變色,雙目暴射驚人威芒,玉面一片煞白,那神情好不怕人。

  商和、司徒奇一愣,詫聲急道:「三弟,你這是……」

  南宮逸忽地威態盡斂,剎那之間,人似脫了力,頭一低,出聲長嘆,一言不發地,攤開了左掌。

  四目投注之下,商和、司徒奇又復一愣,商和旋即笑說道:「真巧,咱三兄弟想的全是一個人……」

  倏地皺起眉峰,滿面惑然地接道:「三弟,是他,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南宮逸抬起了頭,唇邊抽搐,啞聲道:「大哥、二哥,你兩位可知我這根簪兒是怎麼來的,由何處得來的?」這話問得好,他不說,誰知道?

  商和瞪眼道:「怎麼來的?哪兒來的?」

  南宮逸神色木然,緩緩說道:「這根簪兒,是華山弟子在我那『龍鳳小築』舊址,一堵斷垣之旁拾得的……」

  商和與司徒奇同時點頭;司徒奇霍然色變,目中暴射厲芒,尚未說話,商和已鬚髮俱張的震聲說道:「三弟是說,他跟當年縱火焚毀『龍鳳小築』事有關?」

  南宮逸道:「我是這麼想,不然他這根犀角簪兒怎會遺落在『龍鳳小築』廢墟中!大哥跟二哥知道,他可從沒去過『龍鳳小築』做過客。」

  商和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可是,三弟,這可能麼?」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也知道不可能,無如,除此而外,我想不出別的說法,大哥跟二哥也不能不承認這令人動疑。」

  商和沉吟地說道:「三弟,假如咱們對這根簪兒的記憶都沒錯,這是令人動疑……」

  南宮逸道:「事實上,普天之下,只有這麼一根功能祛除百毒的犀角簪兒,而咱們三個想的又都是他。」

  商和默察不語,但旋即又正色搖頭:「三弟,多年深交,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三個知道得很清楚,換個人,那沒說的,唯獨對他,我不敢懷疑,也不敢相信。」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大哥,你把一些事兒,前前後後連貫起來,仔細玩味玩味看。」

  商和沉吟良久,說道:「三弟,我想過了,我承認一些事兒能拉得很近,可是我仍是不敢輕易懷疑他,也絕不敢輕易相信是他。」

  南宮逸說道:「我曾以為,也說過,殺無雙、火焚『龍鳳小築』的,是同一個人,那是我根據這人在殺了無雙之後,唯恐我查究報復,為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乃潛來華山縱火,所做的判斷,這判斷,至今我仍不以為有誤。大哥想想看,是不是一個人只有做了這種對不起良心,而又為人所知的事後,才會被人脅迫、永遠抬不起頭來?」

  商和默然未答,半晌,方臉色凝重地微微搖頭:「三弟,是理,只是對他,咱們知道得太深了,他怎麼……」

  司徒奇突然挑眉說道:「三弟,往別處想想吧,不可能是有人嫁禍麼?」

  按說經此一點,南宮逸必然震動。

  豈料,他淡淡地搖了頭:「二哥,我想過了,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可是,倘若毫無事實,而純粹被人嫁禍,他怎會甘心受人脅迫,不敢……」

  司徒奇道:「那不難解釋,被嫁禍之人,並不知真情。」

  南宮逸淡然笑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哪能不清楚?」

  司徒奇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不會不清楚,但是,三弟,是不是自己殺的人,自己卻有可能糊塗。」

  南宮逸一震啞了口。

  司徒奇又道:「這既有可能,那麼,若能使他誤認為自己殺了人,再乘他驚駭失神之際,偷了他頭上這把簪兒,跑來『華山』放一把火,臨走把簪兒丟在附近,這是不是說得過去?」

  南宮逸心神連震,默然不語,好半天才點頭說道:「二哥,我不能否認,這說得過去。」

  司徒奇道:「那麼,還有什麼好說……」

  南宮逸截口說道:「有,二哥,我要求證……」

  把犀角簪遞給了司徒奇,接道:「二哥,這東西,大哥他用不著,二哥可用得著……」

  司徒奇目中奇光一閃,笑了,伸手接了過去。

  南宮逸及時又補充了一句:「二哥,最好明天就用。」

  司徒奇笑道:「三弟,二哥我省得。其實,我恨不得現在就用上它出去逛逛。不過,既然三弟有話,明天就明天吧。」

  南宮逸也笑了,忽地改了話題:「大哥、二哥,對那投書、毀匾事,二位可有所見?」

  商和搖了搖頭,道:「三弟,你跟宮寒冰那互逞機鋒的一番話,我聽出了八分,別婆婆媽媽了,乾脆的說了吧。」

  南宮逸笑道:「法不傳『八』耳,大哥、二哥要留意這個人,尤其是這幾天,最好今夜就開始盯住他……」

  說著又拈起那支狼毫,抽出一張素箋,運筆如飛,一揮而就,順手遞向商和和司徒奇眼前。

  商和與司徒奇只看一眼,立刻神情震動;司徒奇霍然站起,卻被商和一把又拉了下去,商和道:「三弟,沒錯麼?」

  南宮逸道:「九成九不會錯。」

  商和道:「三弟怎知是他?」

  南宮逸道:「我是舉一反三,這一趟洞庭之行,這種事兒,我見得不少。」他沒說明是發現丐幫中潛有內奸。

  商和皺眉說道:「三弟,你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南宮逸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沒讓大哥跟二哥怎麼樣,我只是要大哥跟二哥留心他,盯住他,當然,他要有所異動,那又該另當別論。」

  商和點頭說道:「好吧……三弟要我跟你二哥留神他,那麼三弟你自己……」

  南宮逸道:「我要到『華陰』去一趟,辦點兒事。」

  商和、司徒奇一愣;司徒奇道:「三弟,這時候你要到『華陰』去幹什麼?」

  南宮逸笑而不答,向商和伸出了手:「大哥,把你那『金牌令』借我一用。」

  商和又一愣,愣歸愣,卻是毫不猶豫地探手入懷,摸出了那面丐幫中權威天上的「金牌令」遞給了他,詫異說道:「三弟,你要這『金牌令』又是幹什麼?」

  南宮逸一面伸手接過「金牌令」,一面笑道:「自然是要動用丐幫弟子,除此,『金牌令』還有什麼用途?」

  商和一搖頭,道:「三弟,你別騙我,你是丐幫三長老,要動用丐幫弟子,只須一句話,用不著動用這面『金牌令』。」

  商和說得不錯,「金牌令」非有重大事故不用,他自蒙丐幫上代掌門頒賜這面「金牌令」以來,可從沒有用過。

  其實也是,商和身為丐幫大長老,比現任幫主要長上一輩,有什麼值得出示「金牌令」的?

  就南宮逸來說,沒有什麼太以重大的事故,他也用不著索用這面「金牌令」,有一句話已足夠了。

  南宮逗笑了笑,道:「大哥現在別問,等我從『華陰』回來後再說,行麼?」

  商和還想再問,南宮逸淡笑又道:「大哥放心,我總不會亂用它的。」

  這句話惹來了麻煩,商和作色說道:「三弟這是什麼話!難道我還信不過三弟?只是我覺得沒有特別原因,三弟不會向我伸手,動用這面『金牌令』。既有特別原因,我這身為大長老的要是茫然不知,那說得過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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