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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古蘭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鑒於『幽冥教』……」

  她根本不明白。

  老和尚搖頭說道:「姑娘想左了,這跟『幽冥教』無關。」

  古蘭一愣,道:「那是……」

  老和尚道:「南宮檀樾要對付一個功力高絕、嗜殺成性的人。」

  古蘭神色一緊,道:「此人是誰?」

  老和尚道:「姑娘可能陌生,昔年『玉面烏衣秀士』宇文伯空。」

  古蘭心頭一鬆,搖頭說道:「這個人我沒聽說過……」

  美目深注,接道:「難道說,他一身功力能高過南宮……大俠?」

  一句「三哥」險些出口。

  老和尚道:「南宮檀樾不是他百招之敵。」

  古蘭挑起黛眉:「老和尚,我不信。」

  別說她,說給誰聽誰也不信。

  老和尚淡然說道:「事實上,的確如此。」

  古蘭震聲說道:「大和尚,什麼事實?」

  老和尚道:「日前在那『洞庭』之濱君山最高處,南宮檀樾跟他交過手,激鬥九十六招,南宮檀樾險些……」

  古蘭大驚失色,花容一變,急道:「老和尚,我那三哥……」

  老和尚慈目深注,淡然截口:「老衲是說『險些』。」

  古蘭粉靨猛然飛紅,嬌羞不勝,垂下螓首。

  老和尚目中異采飛閃,微微搖了搖頭,道:「在那第九十六招上,南宮檀樾險遭敗傷,若非先佔了天時地利,又及時用上老衲獨門功夫『一指禪』,絕難取勝,後果不堪想像。」

  古蘭一顆芳心往下一沉,說道:「這委實令人難信,當今武林,竟還有功力勝過南宮大俠之人。大和尚,他跟南宮大俠何仇何恨?」

  老和尚道:「談不上仇,但有些恨。」

  古蘭道:「這話怎麼說?」

  老和尚道:「說來說去,只為那古往今來,無人能解,也無人能夠獨免的一個『情』字,失意之餘,因嫉成恨。」

  古蘭心中一陣翻動,道:「老和尚,可否說詳細點?」

  老和尚目光凝注:「姑娘要聽?」

  古蘭略一猶豫,毅然點頭:「正是。」

  老和尚白眉雙軒,一笑,說道:「好吧,姑娘請坐,容老衲為姑娘一敘他二人當年的一段舊事。」

  古蘭點了點頭,在身旁一塊大石上坐下。

  老和尚也上前兩步,坐到另一塊石頭上。

  坐定,老和尚一臉肅穆凝重色,將宇文伯空與南宮逸因「天香玉鳳」挾嫌的一段往事說了一遍。說完,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只為這,他宇文伯空自毀誓言,再現武林,不但要報雪那所謂奪愛之恨,更欲席捲天下,稱霸武林,與南宮檀樾互爭一日之短長,奪取那當世第一、英雄翹楚美銜……」

  古蘭靜聽之餘,臉色不時變化,那神情,難以言喻,無從意會;這時她抬眼深注,接口道:「『情』之一字,能生人,也能死人,委實是一絲不假……」

  老和尚點頭道:「姑娘說得不錯,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媧重生,難補蒼天,一時不慎,一念之差,便足鑄無窮遺恨,天下之有情男女,能不慎?」

  也許他言來無意。

  或者他語出有心。

  總之,古蘭聽得心弦震動,機伶寒顫,垂首不語。

  半晌,她方始緩緩抬起螓首,說道:「大和尚,一定要有『歸元真經』,才能剋制那宇文伯空,消弭這即將來臨的武林浩劫、無邊殺孽麼?」

  老和尚道:「本來還有一策,無如,南宮檀樾他不肯接納。」

  古蘭道:「古蘭願聞。」

  老和尚道:「老衲曾建議南宮檀樾跟令大師兄聯手。」

  古蘭一愣,道:「聯手便也能控制住那宇文伯空?」

  老和尚道:「正是。」

  古蘭一臉惑然,道:「那麼他為何不肯?」

  老和尚想直說,卻終於改了口,道:「這非老衲所知了。」

  古蘭略一沉吟,若有所悟,她自以為她想對了,但轉念一想,卻又覺不對,腦中閃電百轉,依然百思莫解,到頭來仍是徒勞枉費;還幸她未能確知那真正的原因所在,她要是知道了,只怕她勢將悲憤莫名、痛不欲生哩。

  望了望老和尚,她道:「據我所知,家大師兄一身功力,高不了家二、三兩位師兄多少,與商大俠、司徒大俠只在伯仲之間,如果南宮大俠跟大師兄聯手便能剋制宇文伯空,那麼,他與商大俠,或司徒大俠聯手,該也能……」

  老和尚搖頭接口說道:「姑娘錯了,姑娘恐怕還不知道,令大師兄已習成『歸元真經』上所載武學,一身功力猶高於南宮檀樾。」

  這話驚人,古蘭神情猛震,道:「大和尚,這不可能……」

  老和尚道:「老衲敢問,怎麼不可能?」

  古蘭說道:「先父過世之時,才將『歸元真經』交給家大師兄,家父過世之日,距今沒有多久,怎可能……」

  老和尚說道:「以令大師兄的武學根基,天賦資質,習成那『歸元真經』上所載武學,該無須多久時間,十天半月已經足夠。」

  古蘭道:「但古蘭並未見……」

  老和尚截口反問,道:「姑娘這多日來,都在堡中麼?」

  古蘭一愣無語,但旋又說道:「我雖不在,但堡中還有家二師兄跟三師兄在。」

  老和尚淡笑說道:「這多日來,姑娘可見到過他們兩位?」

  古蘭道:「只見到家二師兄。」

  老和尚道:「見到幾次?」

  古蘭道:「只見到一次。」

  老和尚道:「陪談多久?」

  古蘭明白了,一愣說道:「晤談甚短,家二師兄也許不及提起,但仍不可能。」

  老和尚淡笑說道:「老衲願聞。」

  古蘭道:「老父的遺囑曾有明諭,『歸元真經』交由家大師兄保管,由古蘭五師兄妹共同研習。家大師兄他焉會……」

  老和尚截口說道:「姑娘是說令大師兄不會違背先師遺命,獨自研習?」

  古蘭毅然點頭,道:「古蘭正是此意。」

  對她那位大師兄,她仍然是十分信任。

  本來難怪,多年相處,情逾手足。沒猜疑、不滿,甚至於不齒,那該是另一回事。

  而這些事,並不足以抹煞大師兄在她心中的尊長地位。

  老和尚目閃奇光,暗暗一嘆,道:「無如,據老衲所知,令大師兄確是身懷『歸元』武學罕絕功力。」

  古蘭嬌靨上神色一變,道:「大和尚……」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敢打誑語,以老衲在武林中這點薄名,該也不會欺騙姑娘,更不會挑撥姑娘師兄妹間感情。」

  這話不錯,南僧北尼,同是佛門高人,得道功成,而目名列當世有數的奇人之一,他該絕不會。

  古蘭忙斂不悅色;改顏謝罪:「大和尚,請恕古蘭失言。」

  老和尚淡然說道:「哪裏話,老衲不敢有絲毫怪罪之意,人同此心,若換了老衲是姑娘,老衲也必如是。」

  古蘭嬌靨再變,神色一黯,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陡挑雙眉,接道:「他日見面,我倒要問問……」

  老和尚截日淡笑道:「姑娘,有些事,是不能問的。」

  古蘭威態一斂,默然不語。

  半晌,她始又突然抬眼問道:「大和尚,這件事,南宮大俠他可知道?」

  老和尚可真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地有此一問,一時來不及思索適當答覆,神情微震,囁嚅說道:「這個,這個……」

  古蘭嫣然一笑,道:「大和尚,你說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老和尚老臉一紅,忙喧佛號:「阿彌佗佛,多謝姑娘當頭棒喝,老衲不敢隱瞞,南宮檀樾早在令尊謝世後不久,便已知曉。」

  古蘭臉色一變,道:「那他怎麼不告訴我?」

  老和尚道:「這非老衲所知。」

  古蘭美自深注,道:「大和尚當真不知?」

  老和尚道:「老衲當真不知。」

  古蘭神色一黯,淒婉輕笑:「我知道。」

  老和尚一愣說道:「姑娘知道什麼?」

  古蘭笑得令人心酸,道:「沒什麼,說了徒亂人意。」

  老和尚立即明白了,心中一震,沒敢再問。

  古蘭忽地一轉平靜,淡笑說道:「大和尚,古蘭有一事不明白。」

  老和尚道:「姑娘什麼事不明白了?」

  古蘭道:「大和尚說,習了『歸元』武學之人,便能剋制那宇文伯空?」

  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歸元』武學曠古絕今,所向無敵,也正是宇文伯空那身『九陰』武學的唯一剋星。」

  古蘭道:「大和尚說,家大師兄身懷『歸元』武學?」

  老和尚又點點頭,道:「也不錯。」

  古蘭道:「那麼何須南宮大俠跟他聯手?」

  老和尚淡笑說道:「姑娘當知,每個人天賦不同、智慧不等。」

  古蘭道:「大和尚是說,家大師兄智慧稍低,穎悟不夠,難以登堂入室,尚未將那『歸元』武學習至爐火純青、臻於極致?」

  老和尚點頭說道:「只取皮毛,難吸精髓,老衲正是此意。」

  古蘭點點頭,默然不語。

  老和尚目光深注,道:「姑娘如今該都明白了?」

  古蘭點頭說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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