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獨孤紅 > 斷腸紅 | 上页 下页
三三


  「古家堡」內,個個悲痛,人人哀傷!

  舉堡上下,每個人的左臂上,都縫上一圈黑布。

  「古家堡」幾乎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只是一進堡內,便立刻覺察出一片悲慘淒涼的氣氛。

  堡前堡後,靜得就像死了一般,每個人都低垂著頭,縱然交臂而過,也沒有任何一人開口說話。

  空氣,沉重得隱隱令人窒息。

  進了堡,二爺辛天風往大廳中讓客。

  但,書生呂毅卻問靈堂設在何處。

  二爺沒奈何,他著實感動,只得陪著他折向後面地下密室。

  密室中,古蘭,其他三豪都在;另外,還有「古家堡」的十家堂主,擠滿了人,卻無一絲聲息。

  只有,古蘭哀痛欲絕、心碎腸斷的飲泣聲,聞之令人不禁隨之淚下。

  紗幔內,無所謂靈堂,仍然跟往日一樣。

  古嘯天,面上而臥,目微閉,口微張,除了面瘦肌黃外,狀如甜睡,一如生前,很安詳。

  三豪,頭微垂,站在古蘭後面,身後是十家堂主,神色俱極陰沉。

  古蘭,呆呆地坐在榻旁。

  她,烏鬟蓬散,面色蒼白,顯得憔悴不堪。

  美目紅腫,冰冷蒼白的面頰上掛著行行淚漬,不單是淚,還有血,是傷心到了極處,淚盡血繼。

  就這麼不到一夜的工夫,這位絕代紅粉已被折磨成這份模樣,可見,她是多麼的哀傷、多麼的悲痛!

  呂毅看在眼內,心中一陣絞痛,再也難忍兩眶熱淚,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如今……

  見他進來,古蘭扶著椅背站起嬌軀,與三豪同時微微點頭招呼,古蘭似又悲從中來、血淚又湧,顫聲喚道:「先生……」

  呂毅含淚截口,道:「姑娘,一切二俠已經告訴我了,我來晚了一步,早知如此,昨天我就不該走,如今老堡主病重歸天,呂毅難辭其咎,餘恨終生……」

  「先生。」古蘭一聲輕呼,接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先生不要這麼說……」

  「姑娘!」呂毅淒慘一笑,搖頭說道:「呂毅這麼說,自然有呂毅的道理,這道理,稍時自當奉告,現在先容呂毅跪拜老堡主致哀!」

  古蘭忙道:「先生,這怎……」

  「姑娘,這,呂毅應該。」呂毅正色說道:「蒙二俠、三俠不以落魄寒儒,不恥下交,且以兄弟相稱,呂毅理應執弟子之禮。再說呂毅雖非武林人,卻素慕朱郭之風,老堡主英雄一世,呂毅也應略表心中欽敬之意。」說罷,轉身行下大禮。

  古蘭與四豪忙含淚答禮。呂毅一拜而起,目注著古嘯天遺體,肅然致禱,道:「呂毅疏忽愚昧,使得老堡主含恨而歿,死不瞑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呂毅內疚良深,終生難安!」

  「老堡主所患何症,你知我知,呂毅兩次未便透露,實有顧慮,老堡主怎也寧受苦多年,忍而不宣?任它折磨摧殘,落個飲恨歸天,親痛而仇快……」

  話中有話,且寓意甚明,驚人之語,立到震動全室。古蘭愕然寒顫,宮寒冰閃身而出,劍眉倒剔,星目微赤,急急發問:「先生這話……」

  呂毅視而不見,聽而無聞,繼續哀禱:「呂毅雖不知老堡主為何隱忍,卻相信老堡主必有莫大苦衷,這苦衷,大部分是為了令嬡古姑娘。」

  「可是,老堡主怎不想想,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

  「如今,恨已鑄成,錯已難挽,呂毅空有回天之心,奈無回天之力,但有生之日,誓必查明此事,以慰老堡主於地下。弱軀雖無用,俠膽不畏死,蒼天有眼,冥冥有知,天理之下,邪惡必然遭譴,老堡主英靈不遠,望祈佑我!」說罷,肅然再拜。

  再拜而起時,宮寒冰鐵掌已抓上右腕,俊面煞白,星目暴射逼人森寒光芒,沉聲說道:「先生,宮寒冰再請問一句,這番話何由而云?」

  想,這位「冷面玉龍」在悲傷哀痛、驚訝激動之餘,忘記了一切,手上真用上了勁兒。

  呂毅雙眉猛地一皺,但他並未呼痛出聲,道:「宮大俠且請冷靜,呂毅稍時自當陳明。」

  宮寒冰不愧武林奇英,一聽此言,神態立趨冷靜,這一冷靜,隨即又發現自己失態,忙鬆鐵腕,赧然致歉:「先生,原諒宮寒冰忘情失態……」

  適時,二爺辛天風眉騰煞氣,目射威棱,咬牙道:「老弟,如今,我五師兄妹都在,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家師他老人家受人……」

  呂毅沒答,目注古蘭,道:「姑娘,呂毅斗膽放肆,有個不情之請,適才在堡外也曾對二俠說過,呂毅只能對五位……」

  話未說完,宮寒冰已然轉身揮手。

  十家堂主躬身退去。

  十家堂主退走後,三爺燕惕搬過幾張椅子,六個人圍成一圈坐下。坐定,呂毅未等任何人再問,便即說道:「我現在可以奉告諸位,老堡主臥榻多年,並不是患了什麼奇難怪症,而是誤食一種慢性毒藥,另外被人點了穴道所致。」

  五師兄妹霍然色變,古蘭嬌軀一晃,顫聲說道:「先生,此言當真?」

  呂毅淡淡答道:「這等大事,呂毅不敢無中生有,信口捏造。」

  古蘭嬌軀猛起顫抖,面色變得更白,沒有再問。

  宮寒冰卻頗為平靜地星目深注,道:「先生怎麼看出來的?」

  呂毅道:「老堡主血脈滯濁不暢,喉頭發烏,這是中毒現象!既臥病多年,那當然是慢性之毒,另外,老堡主幾處穴道阻塞不通,又證明被人傷了穴道。」

  宮寒冰點了點頭,道:「先生又怎知他老人家為人所害?」

  呂毅望了他一眼,道:「呂毅未曾做如是語。」

  宮寒冰「哦」了一聲說道:「那麼,先生適才所云誓必查明此事,邪惡殘兇必遭天譴,親痛而仇快等語,當做何解釋?」

  呂毅淡淡說道:「我只是以常理推測。沒有一個人會明知毒藥而食之經年,甘受其害的;再加上老堡主那被人閉塞的穴道,一切不難明白。不過我並未斷言是為何人所害,我只是懷疑,是與不是,應該由諸位明判。」

  「這麼說來那應該是不錯的了!」宮寒冰陡挑劍眉,目射殺機,狠聲一句,旋即神態一斂,望著呂毅說道:「事關重大,宮寒冰不得不處之謹慎,先生諒宥!」

  「豈敢。」呂毅欠身說道:「理應如此。」

  宮寒冰勉強扯動了一下唇角,星目凝注,又問:「先生看出那是何種慢性之毒麼?」

  呂毅坦然答道:「這個呂毅未能看出。」

  宮寒冰略一沉吟,又道:「先生可看出制穴是用的何種手法,制的什麼穴道?」

  呂毅望了他一眼,道:「呂毅只知穴道被制,卻不知被制何穴,何種手法。」

  本來嘛,醫生哪懂這些?

  宮寒冰還想再問下去。

  適時,古蘭開了檀口,如今,她嬌靨上的神色,不只是悲、哀痛,還佈上了一層濃濃的寒霜,說道:「先生,現在古蘭已確信家父被人所害,但不知先生那甘受多年痛苦、隱忍不言之語從何說起?」

  呂毅道:「姑娘巾幗奇英、冰雪聰明,當知毒藥或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之中誤食,但那穴道被制,老堡主自己應該斷無不知之理……」

  二爺辛天風脫口說道:「老弟忘了他老人家口不能言?」

  「我沒忘記。」呂毅目光轉注,淡淡答道:「口即或不能言,手卻能動,老堡主為何不以手代口,將自己被害之處寫在紙上,告訴諸位?」

  二爺辛天風啞口無言,但旋即猛擊一掌,道:「對,老弟高見!他老人家有遺囑……」

  「這就是了。」呂毅接道:「老堡主既可預做遺囑,何獨不能將被害之事也以類似方法告訴諸位?分明有所苦衷,隱而不宣,何況……」

  目光輕掃環顧,道:「何況老堡主並非口不能言。」

  此言一出,五師兄妹俱皆震動,古蘭,她意猶難信,紅腫美目凝注呂毅,詫聲說道:「先生是說……家父臥病多年,一直可以說話?」

  「不錯。」呂毅點頭,道:「呂毅正是此意。」

  古蘭立時愣住了,接著,緩緩垂下螓首。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