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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記得?」鐵嘴君平道:「你那兩顆虎牙跟我這兩顆大門牙一樣,是咱們倆的活招牌,不過你那兩顆虎牙跟你的人一樣,不笑的時候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的,我這兩顆大門牙也跟我的人一樣,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想掩都掩不住──」

  大帽黑衣人陰陰一笑,那兩顆虎牙又露了出來:「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刻薄一樣損啊!罵起人來一個髒字兒也不帶,別打哈哈了,說正經的吧……」

  鐵嘴君平殘眉一皺,道:「這我就不懂了,你走你的關東道兒,他幹他的手藝活兒,兩下裏井河不犯,你怎麼突然找起他來了?」

  大帽黑衣人道:「這你就不用管了,我也知道我走我的關東道兒,他幹他的手藝活兒,兩下裏根本就井河不犯,可是我現在已經離開了關東道兒,端起別人的碗來,吃起別人的飯了,我身不由己為之奈何?」

  鐵嘴君平目光一凝,道:「『虎牙狼心斷魂手』,關東道兒上的頭一把好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什麼時候居然端人碗服人管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不震動天下武林才怪,我不信!」

  他是想激大帽黑衣人的後話,那知大帽黑衣人沒有他要聽的後話。

  大帽黑衣人一笑說道:「信不信在你了,你不信我總不能勉強你非信不可!」

  鐵嘴君平搖了搖頭,道:「想不到你的機靈也不減當年,姓索的,咱們誰也別耍了,乾脆直對直吧,你現在……」

  大帽黑衣人道:「別問,我不能說,你也明知道我不會說。」

  鐵嘴君平殘眉一揚道:「現在你不讓我問你,待會兒你可也別問我!」

  大帽黑衣人笑笑說道:「我剛才告訴過你,我是端人碗服人管,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既然是奉命行事,不問清楚你,我怎麼回去覆命?」

  鐵嘴君平臉色一沉道:「姓索的,咱們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既然是非問不可,那麼咱們就乾脆敞開來說,端人碗的多半是讓人勒著脖子牽著,我不問你奉誰之命行事,可是你得告訴我找那幹手藝活兒的幹什麼?」

  大帽黑衣人道:「姓陸的,我勸你還是別問那麼多的好,知道的事兒太多,對你也沒什麼好處。你既然知道端人碗的多半身不由己,就應當知道我這張嘴不能隨便亂張,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吧,幹手藝活兒的來跟你見過面沒有?現在人在那兒?說出來對咱們倆都有好處!」

  鐵嘴君平微一搖頭,冷冷說道:「你那張嘴不能隨便亂張,我這張鐵嘴更不能……」

  大帽黑衣人帽沿陰影下出現了兩道明亮的奇光,道:「姓陸的,正如你所說,咱們倆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你有多少,你也知道我有多少,何必非在明面兒上比一比不可?」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緩緩抬起了右手。

  鐵嘴君平眉鋒微微一皺,道:「這倒好,剛才我想摘你的腦袋,現在你卻反過來想要我的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吧,姓索的!我告訴你幹手藝活兒的已經來過了,上哪兒去了我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沒問!」

  大帽黑衣人陰陰一笑道:「這倒巧了啊,姓陸的!我不瞞你,我知道幹手藝活兒的每三年跟你有一回聚會,只要找到你就不愁找不著他,哪知我找到你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你跟幹手藝活兒的約期已經過了一天,可是令我不解的是你居然還在這座『鐵公祠』前擺卦攤兒,我暗地裏琢磨了一陣之後,以為你已經把幹手藝活兒的藏了起來,所以還留在這兒擺卦攤兒,那是故意擺姿態給找他的人看的,如今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我想錯了,而且也做錯了,我不該現身那麼早,雖然你們的約期已經過了一天,可是那幹手藝活兒的卻誤了約,到現在還沒來……」

  這番話聽得鐵嘴君平暗暗心驚,事實上大帽黑衣人沒說錯,他跟他的生死交當代奇人「巧手魯班」歐陽朋,每隔三年有一回聚會,三年前在「開封」「大相國寺」前分手的時候約好了的,三年後的昨天在「山東」「濟南」「大明湖」「鐵公祠」則見面,可是他那生死交「巧手魯班」歐陽朋卻到期未至,害他苦等了一天,他跟歐陽朋幾十年的交情了,每三年一回的聚會,歐陽朋從來沒誤過約,這回卻突然誤約了,他心裏正在納悶,本想過期不候,飄然他去的。可是他不放心,再說這回見不著面,怎麼再訂下回見面的時地,所以他才改變主意,打算多等幾天看看究竟了!

  他可以在這兒多等,卻不能讓大帽黑衣人也在這兒等,大帽黑衣人不但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兇人,而且很明顯的來意也不善!

  他自問仗一身所學可以跟大帽黑衣人拚個二三十招,可是二三十招過後他就沒把握了。大帽黑衣人不出手便罷,一旦出了手,煞手之下向不留活口,他不能就這麼毀在大帽黑衣人煞手之下,他心裏還惦記著朋友,而且眼前這件事他也得弄清楚,大帽黑衣人找「巧手魯班」歐陽朋幹什麼?

  大帽黑衣人怎麼知道「巧手魯班」歐陽朋跟他每三年有一回聚會?

  又怎麼知道這一回聚會的時地?

  尤其大帽黑衣人怎麼知道「巧手魯班」歐陽朋父女的生辰八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不能碰硬的,就只有用別的辦法了,大帽黑衣人話剛說到這兒,他立即聳了聳肩道:「既然這樣那是最好不過,你就在這兒等吧,等著他之後,希望你想辦法知會我一聲,我就住在後頭香堂裏,恕我不奉陪了!」

  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突然,「叭」的一聲,腳前尺餘處那鋪地的方磚碎了一塊。

  鐵嘴君平臉色一變,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轉過身來道:「姓索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帽黑衣人陰陰一笑道:「陸三白!我剛才說過,咱倆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誰還不知道誰麼?別跟我來這一套了,只要按住你這座廟,我不愁沒和尚往裏住,乖乖的給我留在這兒,別打歪主意,我在這兒陪你等他三天,過了三天要是他還不來,我就拉你跟我一塊兒走,不愁他不乖乖的送到我手裏去!」

  鐵嘴君平陸三白殘眉一揚,可是旋即那一雙眉頭又皺在了一處,道:「索步高,你找歐陽朋究竟為的是什麼?」

  「虎牙狼心斷魂手」索步高陰陰一笑道:「現在別問,等他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

  鐵嘴君平又一聳雙眉道:「這才叫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沒想到交這麼個朋友,惹這麼一身禍,一天好不容易掙這幾文,自己吃都嫌不夠,如今還要多養活這麼一口子,這,這是從何說起啊!」

  索步高道:「你放心!你只管吃喝你自己的,我一點兒也不沾。」

  鐵嘴君平目光一凝,道:「姓索的,這話可是你說的?」

  索步高道:「索某人沒別的好處,可卻從來說一句算一句!」

  「行!」鐵君平一點頭道:「那你就跟著我吧!我什麼時候要是上茅房,你最好也守在茅房門口?」

  索步高道:「我還不放心,你得把褲子脫下來交給我!」

  鐵嘴君平一怔!旋即苦笑說道:「你真行,我算是服了你了,走吧!跟我到後頭去吧。」

  他轉身往後行去,這回腳前的方磚沒再碎。

  索步高緊跟在他身後,始終保持個五尺距離!

  ***

  陸三白說是住在香堂裏,其實他是住在香堂邊兒上一間小屋子裏,屋子裏有張木板床,上頭只鋪張草席,除了床頭有個小包袱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陸三白往床上一坐,抬手指指床前一張凳子道:「坐吧!」

  他回過手來就要拿床頭那個小包袱。

  索步高伸手一攔道:「你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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