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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暗想此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倒真是個不脫書生本色的狂狷之士。

  心中也著實羨慕他的坦蕩瀟灑,可是對方看上去雖然還只三十不到,如論真實年齡,怕不和一瓢子不相上下,自己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當下遲疑地道:「在下蒙前輩錯愛,怎敢……」

  「小兄弟你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江湖上豈可拘泥俗套?我這老哥哥癡長你幾歲,叫我謝大哥正是最好不過!你如再推來推去,我只好拂袖而去!」

  此人真是脫落形骸,疏狂已極!

  岳天敏推辭不得,只好囁嚅地道:「謝大哥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這就是了,痛快!痛快!」

  他回頭向一瓢子望了一眼,徐徐地道:「令師弟適才凌空一擊,無意之中被我『五陰劍氣』所震,敢情受傷不輕,心實愧疚,可否容謝某一視。」

  紫衫劍客公孫明,方才被岳天敏餵了一粒「靈寶丹」,又經一鷗子以本身真氣,代他運轉經絡,但真氣走完全身,一到奇經八脈,便似散似凝,通不過去。

  任你一鷗子功力精深,也大感棘手,眼看師弟雙目緊閉,鼻息微弱。心中既急又怒,對身邊三人說些什麼,可全沒聽見。自己峨嵋派連救個負傷的人都救不了,講出去豈不丟人?

  正待請大師兄一瓢子前來瞧瞧,忽見白衣文士緩緩的向自己身邊走來,不由「嗆」地一聲,從肩上拔出長劍,厲聲喝道:「姓謝的,你還待怎的?」他仗劍而立,面露激憤。

  一瓢子連忙笑道:「師弟不可魯莽,謝道友是替小師弟療傷來的。」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走到紫衫劍客公孫明身邊,就地盤膝坐下。一面把他身子扶起,用左掌按住對方肩頭,右掌逐漸伸出,抵在公孫明「尾閭」穴上,閉目凝神,運起功來。片刻之間,只見白衣文士臉色逐漸轉青,好像蒙上了一層青氣似的。緊貼著的右手,看上去並不是一般療傷,用本身真氣向「尾閭」穴上攻去,導引受傷者的氣血,循行全身,打通經絡。

  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右手掌心,卻極其緩慢的離開穴道,似乎在用真氣向外吸引,等手掌距離到兩三寸時,又重行緊貼住「尾閭」穴,再向外吸。這樣約摸反複了三五次,白衣文士鬢間發角,已隱隱現出汗意。

  他放下紫衫劍客身軀,雙目緊閉,略為停頓了一陣,突然睜開眼來,精光電射,倏忽之間,雙手遙遙作勢,已對著公孫明周身穴道,像雨點般,快疾點拍了一遍。果然!他疾拍才停,紫衫劍客雙目隨著睜開,四周轉望了一下,翻身坐起,臉上露出迷惘之色。

  一瓢子拂塵輕揚,攔著說道:「公孫師弟,你傷勢初癒,快先調一回氣,有話等會再說。」

  紫衫劍客對這位大師兄,敬若神明,目光瞧了岳天敏一眼,立即依言運功調息起來。

  白衣文士卻回身岳天敏笑道:「小兄弟,做老哥哥的有一事相詢,不知你可肯實言相告嗎?」

  岳天敏忙道:「謝大哥只管吩咐,小弟無不奉告。」

  白衣文士點了點頭,道:「當年,我受挫是兩位道友的玄門罡氣之下,心中不無憤慨,是以隱跡深山,尋求破解之道,三十年來,探本尋源,對玄門罡氣,下了一番苦功,才練成適才所使的『五陰劍氣』,凝氣成劍,可謂是一種專破罡氣的功夫。峨嵋派一向以練氣為主,尤推玄門正宗,一瓢一鷗兩位道友,功力精深,對罡氣一道,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按說我們互相印證之時,任何人只要妄想插手,定然會被四周真氣,震飛出去,輕則重傷,重則殞命。公孫老弟,就是在此種情此之下,被我劍氣震傷,這並不是說他武功不好,因這種純然以真氣的比鬥,來人非有絕大功力,能承受得住我們三人所發的全部真氣,鮮有不被震彈出去的。剛才我細察你所使功夫,也是屬於玄門罡氣一類,但柔純之中,暗蘊無比潛力,反震之強,實出意外。以小兄弟的年齡推斷,斷難有此功力,何況崑崙派雖為玄門正派之一,但從未聽說擅長玄門罡氣,小兄弟這項功夫,究竟從何處學來,能見告嗎?」

  一瓢子一鷗子也正有同樣感覺,心中雖有疑問,但不好出口。此時經白衣文士一說,四道眼神,也一同轉向了岳天敏,聽他如何答覆?

  岳天敏既知一瓢子乃是峨嵋一派掌門,齒德俱尊。

  白衣文士雖然不肯說出自己名字,但也非尋常之輩,自然不便隱瞞。

  當下臉上微微一紅,答道:「小弟末學後進,在謝大哥和兩位道長面前,怎敢自秘,小弟所學,實是敝派的『太清罡氣』,功夫不到,三位不要見笑才好。」此話一出,白衣文士和一瓢子同時深感驚詫。

  一怔之後,只聽白衣文士驚喜地道:「太清罡氣,那是崑崙派失傳了數百年的玄門無上絕學!」

  「哈!哈!哈!哈!」白衣文士突然仰天敞笑,好像十分得意。

  這笑聲響徹雲霄,直震得四外群峰,齊聲回應,林木瀟瀟!

  一瓢子和一鷗子臉色倏變,認為這老魔頭又怪性突發,連忙暗暗凝神戒備,提防他驟出不意,向崑崙一少下手。

  岳天敏也被他這一陣笑聲,驚愕得不知所云!

  白衣文士一陣大笑之後,陡地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岳天敏,朗聲笑道:「我謝某癡長了數十年,久聞先師說及『太清心法』為玄門至高無上的練氣修真之學,其中所載『太清罡氣』,為各種罡氣功夫之冠,可惜聽說崑崙派失傳已久,無緣一睹,小兄弟你得天獨厚,能繼此曠世仙緣,寧不大快!快使出來給我瞧瞧,庶不負咱們忘年論交一場。」他好像越說越高興,眉飛色舞,豪氣干雲。

  岳天敏卻聽得十分為難,適才自己情急救人,才使出「太清罡氣」,勉為其難,如論真正功力,眼前的白衣文士不說,即以一瓢子和一鷗子而論,怕不都在自己之上?

  他遲疑有頃,囁嚅地道:「小弟末學後進,那是……」

  白衣文士雙手亂搖,攔住他話頭,笑道:「哈哈,小兄弟,你又來了,咱們論交在先,試試又有何妨?說實在的,我老哥哥三十年苦練,就是想找會罡氣功夫的人,印證印證我的『五陰劍氣』到底是否白練?小兄弟,不必客氣,快使出來給老哥哥瞧瞧,你想,你要是真個抵不住,我那會叫你吃虧?」

  一瓢子一派掌門,尤其對罡氣,浸淫數十年,自然知道得十分詳細。

  自己所練玄門罡氣,在一般練氣之士的罡氣中,已是首屈一指,但和「太清罡氣」相較,仍是相去甚遠。是以一聽岳天敏所使乃是失傳已久的「太清罡氣」,也亟欲一睹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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