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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老婆子嘿嘿她笑了兩聲。

  細碎的腳步聲,似向自己存身的屋中走來。

  尹稚英連忙閉上眼睛,裝作昏迷的模樣。

  不一會,只覺有人在自己「天容」穴上,揉了幾下,又在「脊心」穴輕輕一推,手足立能活動。

  心知穴道已解,倏地睜開眼來,竹褟前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面貌奇醜的老婦人。

  左眼只剩了凹進的眼眶,一隻右眼,冷冷的瞧著自己,猶若一道冷電,不由暗暗打了一個寒噤。

  但靈機一動,立時翻身拜了下去,口中說道:「晚輩迷失山路,碰上兇獸,幸蒙老前輩相救,恩同再造,只是晚輩年輕,素未拜識,不知老前輩名號如何稱呼?」

  獨眼老婆婆冷峻地道:「你且起來,老婆子有話問你,可不准撒謊!」

  尹稚英站起身來,說道:「但請老前輩吩咐。」

  老婆子獨眼向尹稚英全身打量了一陣,問道:「你和同伴兩人,到雲霧山來,究有何事?和雲海樵子有何關係?可從實說來。」

  雲海樵子?哦!敢情那雙斧記號,叫做雲海樵子,尹稚英心念一轉,連忙答道:「晚輩尹穛英,因我哥哥身中黑眚絲,只有烏風草才能醫治,蒙醉仙翁老前輩畫了一張雙斧,叫晚輩陪同,前來雲霧山求藥,不料晚輩和哥哥在山中走失……」

  獨眼老婆婆沒等她說完,面露驚訝,自言自語地道:「醉仙翁!這老酒鬼還沒死?」接著又道:「他對你們說了些什麼?」

  尹稚英忙道:「醉老前輩只說到了雲霧山自會知道,沒說旁的,所以晚輩找了五天,還是茫無頭緒。天幸遇上老前輩,還請多加指示,救我哥哥一命,晚輩感激不盡。」

  獨眼老婆婆臉上陰睛不定,著實懷疑了一陣,才道:「我老婆子身居此谷,有一條規定,就是『入谷者死』,從無一人倖免,你既然是醉仙翁指點來的,想必另有淵源。我老婆子看在他的份上,權且不難為你。不過你得為我效力一次,功過相抵,你可願意?」

  尹稚英知道此類怪人,極非易與。

  但自己一說出醉仙翁,對方收篷得如此快,實出意外,但聽她口氣,卻要自己去辦一件事,不知又是什麼難題?

  當下答道:「老前輩吩咐,只要晚輩能力所及,自當效勞。」

  獨眼老婆婆厲聲說道:「我老婆子言出如山,你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一隻惡毒的眼光,盯著尹稚英,越發顯出奇醜。

  她不待尹稚英答應,顏色稍霽,露出一絲獰笑,笑起來可更難看!

  只聽她繼續說道:「其實我老婆子要你去辦的也並非難事,只要舉手之勞就得。醉仙翁賜你的雙斧記號,名叫雲海樵子,大概怕你們找不到烏風草,才要你們先找背插雙斧的雲海樵子,代為引路。現在既然碰上我老婆子,可就不必去找他了。」她說到這裏,略一停頓,突然問:「你可知道管理烏風草的是我老婆子何人?」

  尹稚英心想:「你自己不說,怎地反來問我?」

  口中卻道:「晚輩識淺,還請老前輩開示。」

  獨眼老婆婆接道:「你當然不知其中情形,烏風草是我師門異寶之一,產於本山溫玉巖。那巖上石壁,白滑如玉,壁縫中又有一股天然溫泉,烏風草秉雲霧之氣和玉石英靈而生,更得溫泉滋潤,才能成長。數十年來,就一直由我大師姐掌握著,後來她走火入魔,雙腿不能行動,想藉溫泉和烏風草之力,修復玄功,便把那草據為己有。從她走火入魔之後,脾氣怪僻,憎見外人,何況此草是她妄想仗以復原的主要藥物,平日珍若性命,極難求取。我老婆子精研天下各種毒草,近日為了配製一種解毒丹丸,需要烏風草兩片,本來正要親自前往索取,你既然來了,就為我辛苦一趟罷!」

  尹稚英聞言不禁心中一愕,暗想:「烏風草既有如此珍貴,方才她自己說過求取不易,這回怎地又要自己代她前往求取,這不是難題嗎?自己前去求藥,能否到手,還在未定之天,即使求得到,敏哥哥傷勢沉重,急需治療,那能給你?」

  她想到這裏,方要開口。

  只聽獨眼老婆婆陰沉沉的笑了一聲,說道:「你不必作難,辦不到的事情,我老婆子焉有叫你空跑之理?這張是去溫玉巖的地圖,你依著途徑,上了溫玉巖,找到巖洞,千萬不可貿然進去。我這裏有她昔年信物,你只要投入洞內,她自然不會為難你。此草一莖七葉,治療黑眚絲毒,一片已足,你救了同伴之後,必須再到我這裏來一次,送我兩片,自是兩利,否則莫怨我老婆子手段毒辣。」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和一件信物,隨手遞了過來。

  尹稚英見她言詞閃爍,口氣托大,心中不無疑竇。

  但好不容易得知烏風草下落,不管如何,也得前往一試。

  如果能把烏風草取到,敏哥哥傷好之後,她要合藥,送她兩片,也是應該。

  想著就接過地圖和那件信物,入手一瞧,只覺得這信物,形狀比橄欖略大,綠陰陰,黑黝黝,極為沉重。

  當下毅然道:「老前輩吩咐,晚輩遵辦就是。」

  獨眼老婆婆並沒理她,一隻怪眼緊緊瞧著信物,好似極不放心,嘮叨地道:「我大師姐只留下這件信物,關係重大,你千萬小心,一上巖,就得立即投入她所居石洞。否則她不准外人入巖,你可性命不保,還得誤我大事。」

  尹稚英點頭道:「晚輩絕不誤事,老前輩只管放心就是。」

  獨眼老婆婆獰笑了一聲道:「此去溫玉巖,尚有一段路程,你此時就去罷!」

  尹稚英見她催自己上路,正合心意,這種怪異的地方,那願多有耽擱,便向獨眼老婆婆告辭,跨出柴門。才走了幾步,忽聽屋內有人說話,她故意把腳步放慢,略一注意。

  只聽先前說話的那個年青口音,低聽地道:「姑婆,她身上不是中了小桃……」

  「不得多言。」獨眼老婆婆截住他的話頭,沉聲低叱了一句。

  尹稚英心急烏風草,並不在意。那知剛跨一步,身後不遠,黑影一閃,快如閃電,那頭大狒狒,正待作勢撲來。

  驀聽一聲異嘯,好似從屋中發出,聲音十分刺耳,大狒狒突地的兇睛一斂,隱身退去。

  尹稚英無暇多看,匆匆的越過草坪,出了谷口。一路急奔,回到山腳,打開地圖,細細一瞧,卻畫得極為詳盡。

  就照著路徑,直向溫玉巖飛馳。她一口氣跑了頓飯光景,看看路途,極為眼熟。

  原來卻依舊跑回自己來時原路,所不同的,只不過到了敏哥哥所畫箭頭不遠之處,就要翻上山去罷了。

  尹稚英依著圖上所指方向,翻上山頭,細察地勢。只見一座高峰,在群峰遙列中,矗然獨峙,高刺雲天,正是自己和敏哥哥停足時所看到那座,想來就是溫玉巖了。

  心中一喜,登時加緊腳步,逕往峰下繞去。快到山腳,只聽瀑聲洪洪,盈耳不絕。

  一會,到達山下,向前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座高峰,從遠處矚望,坡陀綿亙,似與群山相接。

  其實,這峰卻由平地拔起,中間橫著一條深壑,竟有十數丈寬,其深莫測。峰腰上一條瀑布,自空倒掛下來,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湃之聲!

  絕壑中白雲滃翳,望不見底,但聽水聲,少說也在百丈以下,冷霧蒸騰,飛雪濺珠,人立在二三十丈外,也覺得寒氣逼人肌骨。

  靈山在望,竟是弱水難渡!遙望對崖。一片參天古木,氣勢雄奇,山腰以上,全被雲霧繚繞,隱綽綽的在虛無縹緲之間,無法窺測。

  尹稚英躊躇了半天,只是想不出飛渡這條廣壑之法,不由又拿出地圖,對了一陣,分明圖上所示,便是這座高峰。

  細細一瞧,發現圖上離瀑布不遠之處,卻有兩個小黑點。她心中一動,足下不自主的跟著向瀑布那邊尋去。走出不遠,果然在離崖下三丈左右,突出了一段滿生苔蘚的斷樑。

  想來以前原是天生石樑,不知什麼時代,被山洪沖折,只剩了兩岸的樑根,猶凌空架出,中間相隔,還有四五丈左右。

  尹稚英略一遲疑,自問尚能勉強過去,便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身若飛絮,輕飄飄的落到斷梁之上。

  只覺得寒氣森森,山風凜冽,向下一望,只有隆隆水聲,茫茫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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