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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尹治英瞥了一眼道:「管他呢!天下之大,武功高的人,可多得是。」他漫不經意的回答著。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三個人已漸漸接近,正向自己這條路上走來。眨眼之際,已到了五丈開外。

  岳天敏仔細打量來人時,那前面一個年在七旬以上,容貌清癯,雙目中寒光閃爍,手扶一支龍頭拐杖。

  後面兩人,一個正是在崑崙下院和自己交過手的風火扇霍文風。另一個卻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白臉無鬚,眼神微露邪惡。

  風火扇霍文風,驀地看到岳天敏、尹治英兩人,不由微微一怔,嘿然冷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岳小俠也在這裏,倒是巧極,老朽不自量力,還想討教幾招。」

  說著近前一步,新煉的精鋼摺扇,倏然打開。啊!這柄摺扇竟有三尺來長,歙歙生風!

  岳天敏站起身來,笑道:「霍前輩既然定要賜招,在下只好奉陪。」

  尹治英一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情形,心中一急,忙道:「敏哥哥,你不能動手。」

  說著穔上一步,擋在岳天敏面前,向霍文風道:「霍護法,我敏哥哥身負重傷,不能動手,如有開罪之處,容他傷好之後,再負荊請罪,今天你就瞧在我師傅和晚輩分上,讓我們趕路就醫去罷!」

  霍文風瞥了尹治英一眼,冷笑道:「尹姑娘,你知道岳小俠的出身嗎?包庇仇敵,是不是想叛教?你好好讓開,老朽自不難為你。」

  尹治英急得流下淚來,道:「霍前輩,我求求你,他確實負傷不能動手啊,難道你成名多年,還要向一個負傷的人動手過招要動手,那麼就先殺晚輩罷!」

  霍文風被他一說,直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卻說不上話來。

  岳天敏憤然地道:「英弟,你且讓開,待愚兄會會他就是。」

  尹治英一把攔住,著急道:「敏哥哥你不能動手,不能!」

  陡見那個白臉漢子哈哈大笑,回頭對霍文風道:「霍護法,尹姑娘迷戀敵人,即是叛教行為,這賤人是鬼迷心竅,被那小子迷昏了頭,讓我先把她制服了再說。」

  說著「嗆」地從腰間抽出一支軟綿綿藍汪汪的狹長緬刀,向前一指,喝道:「尹姑娘既然敢為了一個小白臉,叛教背師,就乾脆接我楚天行幾招。」

  尹治英氣得粉臉一熱,叱道:「楚堂主怎的滿口穢言,小妹這次下山,是稟過師傅,來辦私事的,那裏說得上叛教背師?你既然指名叫陣,小妹只好奉陪,反正是非曲直,將來自有師傅作主。」

  他轉臉對岳天敏道:「敏哥哥,你且袖手旁觀,不要出手。」

  說著猛翻玉腕,抽出長劍,纖腰一扭,劍尖震盪起一圈銀虹,寒芒砭人,直向楚天行刺去。

  他這一含憤出手,玉腕疾轉,立時展開從不輕易使用的「玄陰劍法」,只見劍尖搖起千朵瓊花,光芒爆出萬點金星,好不厲害!

  「嘿!賤人出手就是毒招,難道我粉蝶追魂還怕你不成?」藍汪汪的一道匹練,在劍光中滾滾飛舞,矯若游龍。

  不過一刻工夫,兩人已拼鬥了五六十招。尹治英勝在劍法怪異,身形靈巧,楚天行則功力精深,步穩身沉,一時間雙方打成了平手。

  這條山徑,不過二丈寬闊,兩人這一動上了手,就把山徑阻隔起來。

  霍文風斷扇之恥,仇人狹路,那肯甘休,一聲怒嘯,人已憑空飛起,半空中一翻身,越過尹治英楚天行兩人,頭下腳上,一招「隕星瀉地」,扇尖挾著尖勁風聲,已向岳天敏撲到。

  岳天敏冷笑一聲,「來得好!」不但並不躲避,龍形劍劍尖微震,「玉笏朝天」,一圈青紫光華,向上湧起。

  霍文風知他手上是柄利器,不敢硬碰,身形向左飄落,足才點地,扇招就像雨點般團著岳天敏周身要穴,疾攻猛點,晃如幾百點寒星,飄灑而來,端的神速無比!

  岳天敏知道自己中了黑眚絲,真氣不能運行,時間拖長,對自己不利!所以一上來就使展「太清劍法」。

  這一次和上回霍文風交手,已是迥然不同,以前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未能把握機會,應勝不勝。

  現在經過他二師兄涵真子詳為講述,而且自己也屢經大敵,長了不少經驗。

  是以劍法一經施展,但見一招三式,劍勢綿綿,凌厲得使人眼花撩亂,精芒電掣,直如長江大川,滾滾不絕。

  狹長的山徑上,寒森森的劍氣,瀰漫飛舞!那容霍文風有還手遞招之力?

  霍文風心頭大震,這少年數月不見,劍術竟精進到如此地步?

  二三十招過去,霍文風已被圈入在一團紫色光芒之中。但他畢竟下過數十年苦功,豈是等閒?尤其自從被岳天敏削斷摺扇之後,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他深自檢討,認為對方的奇奧劍招,固然是自己致敗原因之一,但以二尺長的摺扇,去對付人家三尺青鋒,更是吃了江湖上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的虧,致自己處處受制於人。

  他回到五臺山,一方面竭智盡慮,苦思破解對方劍招之法,另外又重新鑄煉了一柄精鋼摺扇,加長到三尺三寸,緬鐵為骨,白絹為葉,準備再找岳天敏一較短長。

  霍文風這時一看對方劍勢厲害,他舊恨新仇,一起湧上心頭,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把牙咬得格格作響,猛地旋身揮扇,使出七十二式奪命扇掌。

  這一來和上次果然不同,摺扇加長,威力頓增,左掌右扇,迴環使用,扇影重重,掌風凜冽。

  忽動忽靜,忽徐忽疾,動若風雷迸發,靜有絲絲寒風,徐似推山移石,疾比飛雲掣電。

  一柄摺扇,攪起一丈方圓的一團白光,和岳天敏的一圈青紫光華,翻翻滾滾,湊成一起,銖兩悉稱。

  這一場惡鬥,真是風馳電捲,虎躍龍騰,生死存亡,只在一著之間,誰也無法穩操勝算。

  岳天敏雖然傷了左肩,他仗著太清劍法的玄機變化,還能從容應戰。霍文風卻因面對仇人,久戰無功,難免怒氣沖天。

  要知高手對敵,講究尋隙蹈暇,以靜制動,以柔剋剛,最忌火動無名,心躁氣浮。

  霍文風這一動真火,雖然霎時之間,扇招更趨凌厲,但鬢角上已是漸見汗水。

  岳天敏殺得興起,陡地一聲清嘯,聲若龍吟。太清劍法絕招,源源出手,龍形劍宛如怪蟒靈蛇,寒芒暴漲,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捲來。

  霍文風只覺舊事重演,對方一支劍,真是神出鬼沒,變幻無窮,自己的「七十二式奪命扇掌」,委實相形見絀,窮於應付,如果再戀戰下去,絕難討好。

  心念一動,咬牙運勁,唰唰三扇,要想盪開劍幕,但已是遲了。

  只覺扇招發出,無形中有一股反彈之力,重逾山嶽,直向自己逼來,幾乎把摺扇震飛。

  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沉氣運勁,力求自保。但機先已失,處處受制,節節後退,人已到了懸崖邊緣,對方的劍勢,卻越來越沉重,招架無功,驚險萬狀!

  站著觀戰的老人,看了半天,也只覺這少年劍法通玄,極為精微,絲毫摸不清路數,心中大為訝異。

  自己二十年潛心苦練,足可睥睨江湖,那知眼前這個少年,武功就有如此高深。

  就在他沉思之際,霍文風已連遇險招,步步後退。

  登時身形微閃,到了兩人之間,龍頭杖向橫裏一架,吐出低沉的聲音道:「霍老弟,你且退下!」

  他這龍頭杖一架之勢,原本打算把岳天敏的長劍震飛出去。本來寶劍之類的輕兵器,那能和龍頭杖硬碰?何況此老數十年功力何等雄渾!

  那知劍杖甫一接觸,半空中猛地激起一串火花。老人只覺杖身微微一震,自己足下立時有點浮動,不由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吃驚。

  這不過瞬息之事,雙方同時停下手來。老人忍不住低頭一看,自己的龍頭杖上,赫然被對方寶劍砍了一個三四分深的缺口。

  這真是完全出他意料之外,對面這個文弱少年,劍招奇特,那是他得了高人傳授,還有可說,但內力竟也如此深厚,不但長劍沒有震飛,反把自己百煉精鋼的龍頭杖削損。

  這份功力,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倒還沒有遇到過如此年輕的高手。不由把兩道冷電般的眼睛,緊緊的逼視著岳天敏,動也不動。

  岳天敏在他一杖橫架之際,直震得一條右臂痠麻難當,虎口更隱隱作痛,也是大吃一驚,即忙疾退半步,橫劍當胸,冷然地道:「恕晚輩眼拙,不知老前輩怎樣稱呼,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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