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東方玉 > 縱鶴擒龍 | 上页 下页


  髒老頭拍手道:「我早知道你是個明白人,夠朋友,否則那會賺大把銀子。」

  船老大真討厭他嚕嗦,皺著眉道:「出門人,煙酒不分家,你把酒葫蘆給我,我就給你去裝好啦!可別嚕嗦?」

  髒老頭隨手將酒葫蘆遞了過去,一面笑道:「這就好極啦,我老人家只要有酒喝,什麼都不管,事大如天醉亦休,而且我的酒德最好,喝醉了就睡覺,今天晚上,保證不醒,絕礙不了人家的事,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死到臨頭,我老人家也要喝個痛快再說。」

  船老大接過酒葫蘆,笑道:「你這樣說來,真要成酒仙啦!」

  髒老頭道:「許多熟朋友,當面確實叫我一聲酒仙,可是背地裏,誰不罵我是老酒鬼,糊塗蟲。」

  岳天敏獨自站在船頭,面對著蒼茫夜色,聽船尾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心想:「這個老頭,恁地愛酒,真是個老酒鬼。」

  心中也不禁暗暗好笑。

  「青年人,今晚可有好戲看啦!」耳邊分明又有人在說話,這可不是神經過敏。

  岳天敏機警的向髒老頭望去,他不是在跟船老大閒磕牙?一手把酒葫蘆遞了過去。他想不出這聲音的來路,聽口氣,對自己並無惡意,難道這船有什麼蹊蹺不成?不對!這船老大看上去挺老實的。

  岳天敏想不透道理,反正有好戲看,不妨看了再說,如果落到自己頭上,這荒郊孤舟,只好聽天由命,他想到這裏,也就坦然處之。

  「啊啊!少爺,你也喜歡賞覽夜色?」那髒老頭不知什麼時候,已踅到船頭,站在自己身傍。

  岳天敏忙笑道:「小可因為船艙裏面坐得太久了,才到船頭來活動活動,老丈酒興可真不淺!」

  髒老頭笑道:「我老人家可想穿啦!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這樣,人家背後才叫我老酒鬼呢。」說著他猛的一回頭,手指著後艙道:「好啦!好啦!船老闆給我裝了酒來啦!」

  他忙不迭的向船尾走去。

  再說那船老大提著酒葫蘆,鑽進後艙,要替髒老頭裝酒,他心裏可恨透這糟老頭,瘋瘋癲癲,冷言冷語地刺個不停,看他像內行罷,又似不像,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給他做個酒鬼也罷!暗暗取出蒙汗藥來,他還不放心,比尋常多放了好幾倍,急忙把酒沖入,看看酒葫蘆已經裝滿,正要塞上蓋子。

  「還得多放點嗄!少了沒有力量。」

  他彷彿聽到耳朵邊有人說話,聲音雖低,字字清晰。

  船老大吃了一驚,趕緊回頭一瞧,只見那髒老頭正和那客人在船頭指手劃腳地在講話。

  兩個伙計,蹲在船尾,疑心生暗鬼,我給那髒老頭纏昏了頭,那裏有人說話。

  船老大這樣一想,就放了心,提著酒葫蘆出來。

  髒老頭一看船老大裝了酒出來,好比遇上了親人,早就一踅一踅地跑了過來。

  船老大把酒葫蘆拿給髒老頭,笑道:「你嚐嚐這酒,保管比你在岸上沽來的好多啦!」

  髒老頭接過酒葫蘆,嘻著嘴道:「你泡的藥酒,那有不好的?不過,嗆不嗆喉,要喝起來才知道呢!」

  他一邊說,一邊拔開蓋子,湊近酒葫蘆聞了又聞,不住地搖頭道:「你這酒,用什麼藥泡的,太刺鼻了些。」

  船老大笑道:「這是上好高粱,那有什麼藥?高粱酒,自然有些刺鼻,不信,你喝口試試看,就知道啦。」

  那髒老頭雙手捧起酒葫蘆,正要去喝,忽地又停了下來,向船老大道:「我老人家喝了這酒,倒也無所謂。可是,可是,那個年輕人又怎麼辦呢?」

  船老大猛地吃了一驚,他極力裝出鎮定,笑道:「你真嘮叨,你喜歡喝酒,才有酒癮,人家讀書相公,不會喝酒,那有怎麼辦?」

  髒老頭兩肩一縮,連連點頭,道:「對!對!我老人家只要有酒喝,管他個屁,人家叫我老酒鬼,可真沒錯,我是有酒即是娘。」說著,舉起酒葫蘆,對著口,咕碌咕碌喝了幾大口,砸著嘴道:「果然好酒!味濃得緊。」

  髒老頭舉起酒葫蘆,一陣猛喝,差不多快喝了半酒葫蘆,回頭道:「哦!船老闆,這酒厲害得緊,嗨、嗨!不對!一喝下肚就有點頭暈,哎呀!這怎麼回事?你……你看,沙……沙灘動了,哎……喲!好酒,好……好大的勁,我老人家要……倒了。」

  髒老頭腿軟頭昏,在船尾倒了下來,酒葫蘆也摜在一邊。

  船老大笑道:「你還誇說酒量好,喝了這麼半葫蘆酒,就醉成這個樣子。」

  回頭對伙計道:「小六,你快把他扶到後艙去睡罷!」

  小六走過來,把髒老頭拖進了後艙,看他就像死了一樣,一點知覺也沒有。

  船老大提著酒葫蘆,跟到後艙,用手摸了摸髒老頭額角,知道已經昏迷過去。這才低聲向小六道:「這老東西實在可惡,方才險些把我急死了,要說他是內行,我問問他,一問三不懂,全答不上來,要說他不懂罷!他又似乎門門在行,我給他裝酒的時候,他聞了又聞,說我給他的是藥酒,不肯喝,我正急得不知要如何對付他才好,他卻又咕碌咕碌喝了下去。我因為怕他有點鬼門道,才比平常多放了幾倍藥進去,他喝上一口,也得醉個一晚,這半葫蘆酒喝了下去,就是給他解藥,也不見得可以醒回來,這老東西可真活該。」

  船老大擔心了大半天,這時心可安啦!他滔滔不絕的剛把話說完。

  「你藥放少了,恐怕沒有力量。」

  耳朵邊又有人在低聲說話。

  船老大心裏驀地一驚,連忙問小六道:「小六,可是你在我耳朵邊說話?」

  小六望著船老大愕然地道:「我正在聽你說話,那有人在你耳朵邊講話?」

  船老大望了望髒老頭,他還是方才那樣睡法,一動也不動。不由低頭暗想:「這真是怪事,方才裝酒的時候,彷彿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那時後艙裏除了我,並沒有第二個人,我還道自己疑心生暗鬼,這次,明明聽得說話的人,和先前就是一個人的口音,難道碰到了狐仙不成?這真是白日見鬼。」接著又問小六道:「你剛才確實沒有和我講話,也沒聽到有人和我講話?」

  小六矢口否認道:「我方才就在聽你講,我確實沒有講話,這後艙就是我和你站在一塊,如果有人在你身邊說話,我那裏會看不到?」

  船老大不作一聲,跑過去看看髒老頭,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鼻孔,對小六道:「天色還早,咱們且去吃了晚飯再說!」

  兩個人走出艙去。

  岳天敏晚飯過後,看了一會書,也就熄燈就寢,那知思潮起伏,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覺。看看已經二更過去,江風吹浪浪打船,一陣陣清晰可聞。驀地,肩頭上似乎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神志似醒非醒,似睡未睡,只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被人抱起,走了一段路,又被放下,耳朵邊彷彿有人輕聲在道:「年輕人,你好好的睡一覺罷!」

  立時覺得一陣模糊,安然入睡。

  三更時分,船老大結束停當,精神抖擻,一面吩咐兩個伙計,到後梢替自己把風。

  他手上握著一柄明晃晃的單刀,悄悄地從船後艙向前面走去。

  月黑星稀,萬籟俱寂,只有蘆荻秋風,颯颯有聲。

  船老大剛踏上甲板,朦朧中,看到有一個人影,蹲在船旁沿上,伸出屁股,似在向江面上大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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