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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因為劍勢實在發得太快了,在大家眼中看來,就像只有發了一劍一般,正因迎頭下劈,劍光交織,緊密得如同網罟,向四外灑開。

  這一著當真厲害無比,而且也確實是針對方振玉「龍行九淵」身法而發,因為「龍行九淵」身法,乃是在平地上趨避對方兵刃的身法,你攻到左首,我閃到右首,你攻到右首,我閃到左首,天下各門各派,使用任何兵刃,任你招式最嚴密、最精妙,總會有手腕轉折之際,留露出來的一絲空隙,和攻守之間,無法銜接的破綻,「龍行九淵」的身法,就是善於運用對方的空隙,乘隙而入,因此往往在對方兵刃攻到的一瞬間閃出,不過毫釐之差,擦身而過,連他衣角也劈不到一點。

  但這種身法,僅限於面對面的搏鬥,才能發揮穿行游走之功,如果有人生出兩隻翅膀,臨空下搏,這一來,豈不就像老鷹攫小雞,任你如何東奔西跑,它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你往東跑,它往東撲,你往西跑,它往西撲,就會被撲個正著。

  當然人不可能像老鷹一般在天空飛翔,但他以絕頂輕功,連續縱起,在空中發劍,任你閃向何處,都逃不出他的劍下去。

  方振玉一見他凌空飛撲發劍,已知遇上了勁敵,劍光像纓絡繽紛,四面流動,當頭罩落,一時不覺激起豪氣,口中朗喝一聲道:「來得好!」

  右手「嘎」的一聲,隨手揮起一片扇影,照上撩去。

  一陣「叮」「叮」金鐵交鳴之聲,在雙方一接之下,爆發而出,方振玉一招「青雲乍展」,接下了對方五劍!

  但青衫少年忒也厲害,身形一落即起,展開騰空撲擊,但見他身形倏忽之起落,劍光上下飛騰,記記迎頭痛擊,愈變愈詭異,攻勢也愈來愈凌厲!

  木羅漢兩道精光熠熠的目光,盯著青衫少年,臉上神色變得極為嚴肅,徐徐說道:「『崆峒』『飛鷹劍法』!」

  方振玉幾次躲閃,都險被他劍尖刺中,這一陣工夫下來,他的處境也更見劍惡,逼得他連連後退不迭!

  青衫少年劍勢起落如飛,似已進入了佳妙之境,眼看自己劍法展開,已把方振玉逼得還手無力,心頭不由大喜,得意的道:「姓方的小子,你爺爺只教你這幾招三腳貓,也敢到江湖上來闖名立萬了?」

  這話就可證明他並不是許賬房的兒子了。

  方振玉劍眉突然一軒,喝道:「聽閣下口氣,好像是衝著方某來的了?」

  青衫少年道:「我為父報仇,有何不對?」

  方振玉大喝道:「你不是那許賬房的兒子?」

  青衫少年大笑道:「如果我說你不是方老頭的孫子呢?「

  方振玉怒聲道:「在下只是不願在被人誤會之下,出手傷人,閣下還是走吧!」

  青衫少年道:「姓方的,你在我劍下,已走不出三招了,只有跪下來磕三個頭,叫我一聲爺爺,我還可以饒你不死。」

  方振玉聽得大怒,劍眉一軒,喝道:「豎子敢爾!」

  他本來一直沒有施展的「通天十八式」,這時隨著喝聲,右手連揮,通天犀扇突然展開,但見一片玄光,向四外飛閃,接連響起一陣「叮」「叮」清響,把青衫少年的凌厲攻勢,悉數震散!

  青衫少年全身門戶幾乎大開,一個人被震得腳下踉蹌,連連後退。

  木羅漢目中精芒飛閃,凜然道:「天龍十八式!」

  青衫少年一直退出兩丈以外,猶覺右臂隱隱發麻,他目光中,不禁流露出驚駭之色,怔怔望著方振玉,冷笑一聲,突然一個轉身,放腿疾奔而去。

  方振玉見他一言不發,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端,說不出是憤還是怒!

  那孫月華姑娘看青衫少年忽然敗走,兩條柳眉一挑,手仗長劍,越眾走出,冷然道:「姓方的,姑娘領教領教你的絕學。」

  方振玉清澈的眼神,轉注到對方嬌若桃花的臉上,想到當前這些人,不查問清楚,這般苦苦相逼,心頭不覺泛起怒意,仰天朗笑一聲道:「方某已經一再相讓,為的是這場誤會,顯然有人暗中假冒在下,意圖陷害,在下也已一再聲明,諸位若是不肯見信,非要訴諸武力不可,諸位就一起上來好了。」

  他少年氣盛,一時之間已是忍無可忍,大有放手一搏之意。

  「三姑娘且退。」

  木羅漢走上一步,合掌道:「少施主和陸地神龍方老施主,不知如何稱呼?」

  鄧公樸聽得不由一怔,暗暗哦了一聲,忖道:「莫非他會是陸地神龍的後人?」

  方振玉看他提起爺爺,不禁肅然拱手道:「大師說的,乃是家祖。」

  木羅漢咧嘴一笑道:「老衲慚愧,若非少施主方才使『天龍十八式』,老衲真把少施主當作了歹徒呢!」一面回頭朝孫伯達道:「孫師弟,你聽到了,這位是方少施主,乃是無極門的傳人,無極門傳人,若非武功、品德俱優,絕不會在江湖走動,這場誤會,據老衲看來,其中著實有令人可疑之處。」

  孫伯達躬身道:「師兄說的自然不會錯了,只是許賬房看到方少俠,何以還一口咬定是他呢?」

  「這確有可疑之處。」

  木羅漢沉吟著道:「江湖上譎風詭波,牛鬼蛇神,無奇不有,此人既然蓄意陷害,製造許多疑案,嫁禍方施主,自是也極可能故意假扮方施主的容貌了。」

  孫伯達暨然道:「師兄這一推想,果然頗為接近事實了。」

  方振玉抱拳道:「大師推斷極是,在下昨天在鎮江之時,有人送來銀票、金葉,和一包雜物,如今看來,該是有意栽贓的了。」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疊銀票、一包金葉,和另一包女人的秀髮、褻衣,一起放到大石之上,說道:「孫兄請看,這些銀票、金葉,可是貴局被盜之物?」

  木羅漢點點頭道:「師弟,過去看看。」

  孫伯達依言走了過去,檢點銀票和金葉子,抬目道:「銀票和金葉,數量完全符合,正是敝局被人取走之物,只是這包女人衣物,並非敝局所有。」

  這時鄧公樸父女也跟著走了過來,鄧如蘭眼尖,一下認出那包衣物,正是義姐謝畫眉之物,這就說道:「這是我畫眉姐姐的。」

  她走上前去,從小包裹中取出一方繡帕包著的一絡秀髮不覺眼圈一紅,說道:「這絡頭髮,就是從畫眉姐姐頭上剪下來的,這方繡帕,也是畫眉姐姐的……」

  接著繼續從包裹中取出一件水紅菱色的兜肚,這是女孩兒的貼身內衣,當著這許多人,鄧姑娘只覺粉臉兒驟然一紅,急急放下,兜肚下面是一方白綾,中間有幾點殷紅的血跡,邊上用黛筆寫著四個小字:「畫眉之愛。」

  鄧如蘭是黃花閨女,大姑娘家,怎知這塊白竣上,這幾點血跡,乃是狂風暴雨後的落紅,她柳眉兒一挑,左手拿起白綾,朝方振玉面前一抖,氣憤的叱道:「你還說畫眉姐姐不是你殺的,這上面還有畫眉姐姐的血跡呢,你殺了她還說這是愛吧!你……你這心狠手辣的狂徒。」

  方振玉道:「鄧姑娘,這是誤會,你聽在下說下去好嗎?」

  鄧如蘭手中依然執著那方白竣,叱道:「我不要聽!」

  鄧公樸喝道:「如蘭,你先把東西包起來,不許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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