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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心中想著,一面疑遲的道:「那麼這些人,又是誰下的毒手呢?」

  南玖雲被披嘴道:「方才你總在場,看得清楚,『歸元指』是北鬼的獨門武功,但瞎鬼婆卻明明死在『歸元指』下,又是誰把她殺死的?」

  趙南珩聽得一怔,暗想:「這倒確實又是一件離奇公案,好像江湖上許多事情,永遠錯綜複雜,遠非自己所能理解。」

  只聽遠遠有人喊道:「玖兒,你在哪裡?」

  那聲音好像來自雲端,又好像從極遙遠之處傳來,雖然清晰入耳,但飄渺無際,不可捉摸。

  南玖雲一聽聲音,不由臉色大變,修然站起身來,惶急的道:「是爹找來了,這是千里傳音,人還在數里之外,但不久就會到了,這可怎麼好?趙兄弟,你……最好先躲上一躲,姐姐求求你,千萬不可倔強。」

  趙南珩站起身來,雙掌一拖,道:「小弟尚有要事,請恕先走一步。」

  南玖雲目含幽怨,流露出惜別之色,道:「趙兄弟,你要走了?」

  趙南珩點點頭道:「小弟實有要事待辦……」

  話聲才落,只聽南魔的聲音又在叫了:「玖兒,你聽到了嗎?」

  這聲音比先前已近了許多,南玖雲心頭大急,忙道:「趙兄弟那你就走吧,姊姊會找你去的,哪怕天涯海角……」

  她說到最後一句,眼中忍不住流出淚來,但她不敢怠慢,只是朝趙南珩焦急的揮手,轉身迎著爹的聲音奔去,口中高聲應道:「爹,女兒就在這裏!」

  就在她喊聲出口,東首大路上,已現出一條高大的人影,飄然而來。

  「爹……」南玖雲縱身掠起,飛一般朝前撲去,但她「爹」字才喊到一半,便已發現還有一個人和爹同來!不,那是爹一手攜著那人同行!

  她總究是女孩兒家,怎好當著外人,向爹撒嬌?目光瞥過,腳下立時剎住,在路旁等候。

  這一瞬工夫,南魔高大身軀,業已在她面前停住。

  南玖雲這才看清跟在爹身後的,竟是一個年僅弱冠,劍眉朗目,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

  這人自己月前曾在佟家莊見過一面,那是華山派摩雲劍逢甘人豪的師弟虞平,心中正感驚奇。

  南世侯臉上微現不悅地瞧了女兒一眼,回頭道:「平兒,這就是你師姊玖雲,你快去見過了!」鷂目一抬,又朝南玖雲道:「玖兒,他是為父新收的門人虞平。」

  南玖雲聽得心頭「咚」地一跳,她自然知道爹的心意,目含幽怨,抬頭道:「爹,他是華山派門下!」

  南世侯捋鬚道:「不錯,平兒出身華山門下,唔,你見過他?」

  虞平偷偷瞧了南玖雲一眼,走近前去,恭恭敬敬作了個緝,說道:「小弟虞平,拜見師姐。」

  南玖雲鼻孔裏「嗯」了一聲,連禮也沒還,眼望著父親道:「女兒就是在佟家莊前面,見過他一面。」

  南世侯看出女兒對虞平愛理不理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們以前見過,自然更好,平兒資質,雖比那姓趙的小子稍微差些,但也不失是可造之材!」

  他說到這裏,忽然面情一肅,又道:「玫兒,目前江湖上情勢日非,為父急須回山,你終日像沒韁野馬似的到處亂跑,為父也放心不下,你還是隨我回山上去吧!」

  南玖雲心中一急,故意扭了一下身子,撒嬌道:「爹,你也真是的,女兒又不是三歲孩子,記得你老人家前年還說過,憑女兒所學,江湖上已很少人能是我對手了,如今怎地又說江湖情勢日非,難道女兒還怕誰來?」

  南世侯微笑道:「不錯,為父從前確曾說過,憑你所學,江湖上已少有對手,但彼一時,此一時,目下情形,和兩年前已大不相同。你總知道佟家莊前有人假冒商綬的「血影掌」行兇,嘿嘿,為父方才在橫樑店附近,居然發現三個華山門下弟子,全傷在『搜魂針』下,為父先前還當是你出手傷人……」

  南玖雲睜大眼睛,奇道:「爹,那不是女兒,女兒一直謹記著你老人家的吩咐,不到萬不得已,從沒用過『搜魂針』。」

  南世侯點點頭道:「為父已經知道不是你下的手,因為咱們的手法不同,所取部位各異,但針卻明明是咱們南家獨一無二的『搜魂針』,製作之精,幾可亂真,差幸遇上為父,要是換了個人,只怕連平兒這條小命都保不住哩!」

  南玖雲聽得心中一怔,有人假冒「血影掌」,又有人假冒「搜魂針」,她陡然想起方才瞎鬼婆死在「歸元指」下之事,不由脫口道:「爹,你還不知道呢,瞎鬼婆蘇如珍死了,是被『歸元指』殺死的。」

  南世侯目光猛地一睜,驚楞的道:「她是被蘇如晦殺死的?這不大可能,蘇如晦絕不會殺死他姊姊的,唔,這消息你從何處聽來的?」

  南玖雲原是脫口說了出來,此時給爹這麼一問,不由大感為難,她怎敢對爹說出實話?眼珠一轉,輕笑道:「是女兒方才親眼瞧到的,鬼手仙翁抱著瞎鬼婆屍體,朝東而去,他口中還喃喃說著,他一定會找出這個『歸元指』的人來,替大姊報仇……」

  「歸元指,又有人假冒『歸元指』!」

  南世侯身軀著地一震,目光深騖,沉鬱的道:「不錯,為父方才就懷疑這使用『搜魂針』殺害華山門下的人,可能就是假冒『血影掌』的人,他的動機,無非想挑起天下武林和五奇世家為敵。如今你聽到瞎鬼婆蘇如珍又死在『歸元指』下,此一陰謀,就更為明顯。方才為父要你隨我回山,亦即此意。嘿嘿,在為父那件事情未曾辦妥以前,就讓莽莽江湖,亂上一亂也好!」

  ▼第二十五章 紫陌香塵一笑呼

  趙南珩別過南玖雲,邁開大步,一路朝西奔去。他腳下走得極快,但心頭卻有點茫茫然的,又升起了何去何從之感!

  同時腦際也同樣盤旋著許多離奇問題。

  佟家莊前那些被「血影掌」殺害的人,先前認為兇手是「東怪」,後來證明不是「東怪」而是「南魔」,而且「南魔」也對自己親口承認了,但聽南玖雲說來,又不是她爹而另有其人。

  「歸元指」是「北鬼」的獨門武功,但殺害瞎鬼婆的是「歸元指」而不是「北鬼」。

  江湖上的事情,好像永遠是詭譎離奇,出人意外。譬如「羅髻開,峨嵋閉」,這兩句話,同樣使人無法解釋一般!

  他想起「羅髻開,峨嵋閉」,忽然後悔方才沒向南玖雲問問清楚,她是五奇世家中人,不會不知道「西妖」羅髻夫人的住處的。

  目前,自己又向誰去打聽呢?

  有了,羅髻夫人既然號稱「西妖」,一定住在西方,自己只要一路向西走去,慢慢的總可找出一點頭緒來。

  這樣一想,索性就順著大路朝西奔去。

  午牌時光,趕到一座縣城,向路人一問,才知已是安徽滁州。

  宋代大儒歐陽修有一句膾炙人口,婦孺皆知的名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是「醉翁亭記」中的一句。

  醉翁亭,就在滁州,州因亭而名,亭因記而傳。

  趙南珩迴目四顧,果然不錯,「環滁皆山也」,當真是座山城!

  時已中午,他發覺肚子著實饑餓,這就施施入城,準備找家麵館歇腳,順便吃些東西。

  當他正在街上徜徉之際,忽然有一名青衣少年迎面而來,那人低著頭,走得極快,差點和趙南珩撞個滿懷。

  趙南珩暗道:「這人好不魯莽?」

  正待側身相讓,哪知青衣少年不知使了個什麼身法,打自己身邊擦身過去。

  微風過處,鼻孔中隱約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

  趙南珩大感意外,在這一瞥之間,看清那人生得相當清俊,年歲不大,最多也太過十七八歲,心中怔得一怔,暗道:「這人身手居然大是不弱,想來定是城中有錢人家的花花公子,平日練了些武功,就故意在大街上亂闖,不然,好好一個男人家,怎會有脂粉氣息?」

  心念方動,只聽身後那個青衣少年忽然叫道:「相公請留步!」

  趙南珩回頭瞧去,只見青衣少年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把摺扇,目光迅速朝左右一掠,淺笑道:「這扇子是相公遺失的吧?」

  說話之際,朝趙南珩使了一個眼色,很快把那柄摺扇塞到他手上,嫣然一笑,回身而去。

  趙南珩本待說出這柄骨扇並非自己之物,但瞧他向自己使著眼色,心下不期大感不解。尤其對方聲音清脆,一張瓜子臉上,唇紅齒白,眼神明秀,他有和南玖雲結交的經驗,眼看對方神情舉動,不禁暗自訝道:「此人莫非是個女的?」

  急忙回過頭去,青衣少年早已走出老遠,從他背影看去,肩削腰弱,雖然穿著一裝青衫,隱約可以瞧出腰身婀娜,分明是一個少女所喬裝。

  從她方才拾起扇子遞來之時,目光先朝左右撇視,好像要瞧清左右無人,才遞給自己,而且還朝自己使著眼色,最後又笑得那麼神秘,從這幾點推想,她似乎還認識自己?但自己卻從沒見過她?

  哦,她舉止輕佻,又稱自己「相公」,莫非是個丫環?那麼這柄扇子,又是什麼人叫他送來的呢?是她的主人,她的主人又是誰呢?

  她的主人為什麼要叫她巴巴的送這柄扇來?

  當然唯一的理由是她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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