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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想起掌門方丈曾交代持戒院傳諭俗家弟子,一律不准再在江湖走動,滄海鏢局的收歇,也是為了峨嵋封山之故!

  趙南珩真弄不懂峨嵋封山,何以連鏢居都要收歇?遲疑之下,又向店家問道:「店家,那麼你可知道李局主家在哪裡?」

  那店家瞧他神色焦灼,想了想道:「李大爺家在哪裡,倒不大清楚,喏,小客官不妨到南橫街問問八方鏢局,他們也許知道。」

  趙南珩問明路徑,謝過店家,就朝南橫街奔去。

  八方鏢局雖然開張到現在,還不到一年,因為局主鐵劍綿掌常昌壽,乃是武當派掌門人的嫡傳弟子,交遊極廣。

  自從滄海鏢局收歇之後,開封城裏的官鏢、鹽鏢,大宗賣買,都由八方鏢局接了下來,是以生意鼎盛。

  趙南珩找到八方鏢局門口,那是一座五進大宅,門口蹲著一對石獅子,左首一方白銅招牌,直書「八方鏢局」四個大字,擦得光可鑒人,十分氣派。

  心中不禁暗暗歎息,大師兄這大一片基業,就因峨嵋封山,跟著收歇,實在太可惜了!

  正在逡巡之際,忽見從門中走出一個漢子,瞧著趙南珩問道:「喂,小哥,你找誰?」

  趙南珩正因自己不好貿然進去,看到有人問話,連忙放下包裹,抱拳道:「小可想請問老哥一聲,從前滄海鏢局的李局主,不知搬到哪裡去了?」

  那人頷首還禮,道:「李局主好像是回南方去的,詳細情形,兄弟也不大清楚。」

  趙南珩聽他這麼一說,真覺得舉目無親,進退兩難,不覺怔怔的呆了一下,拱拱手道:「多謝老哥。」

  沒精打采的提起包裹,轉身欲走。

  那人忽然叫道:「喂,小哥兒,你找李局主有什事麼?」

  趙南珩停步,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小可原是投奔他來的。」

  那人笑笑道:「兄弟早就看出小哥是投奔鏢局來的,你認識李局主?」

  趙南珩眼看他甚是和氣,這就點點頭道:「李局主,是小可的師兄。」

  那人先是一怔,接著輕聲道:「小兄弟,你是峨嵋門下?」

  趙南珩點點頭。

  那人又道:「小兄弟,咱們說起來不是外人,我叫馬長榮,跟李局主多年,局主鏢局收歇之後,我就留在這裏,混口飯吃,你是哪裡來的?」

  趙南珩道:「原來是馬大哥,小可剛從少林寺來。」

  馬長榮道:「這樣就好,小兄弟既然來了,先住下來,看看咱們這裏,要不要添人?」

  趙南珩覺得心頭一陣溫暖,感激的道:「馬大哥,你真好。」

  馬長榮聳聳肩道:「咱跟李局主多年,小兄弟,這點忙,算不了什麼,嘿嘿,算不了什麼,走,咱們到裏邊去。」

  說著忽然低聲道:「小兄弟,你在人面前,別再提起李局主,因為聽說峨嵋派已經退出江湖了,你……你就說少林寺來的就好。」

  趙南珩想起大覺大師和監寺大行大師都叮囑過自己,不准對人提起「峨嵋」兩字,這就點頭道:「多承馬大哥關照。」

  馬長榮倒也真夠義氣,把趙南珩引到後面自己房中,對人說是自己遠房親戚,在少林寺學了兩年武功,想來找個差事。

  鏢局中人,倒也並不疑心,只是局主鐵劍綿掌常昌壽要三天之後,才能回來。八方鏢局生意興隆,多添一個人手,自然不在乎,但要局主回來了,才能決定,因此,趙南珩也就在鏢局中住了下來。

  三天之後的中午時分,鐵劍綿掌常局主回來了,那是個年約四旬左右的漢子,身穿天藍團花夾飽,腦後拖著一條辮子,紫膛臉,濃眉大眼,目光炯炯,神態嚴肅,果然不失為一局之主!

  鏢局中人,因局主回來,起了一陣忙亂,大家紛紛迎將出去,像烏鴉隨鳳凰一般,跟在局主身後,進入左廂帳房,報告這幾天來的局中業務。

  馬長榮只是鏢局中的一名趟子手,是以他沒資格跟進屋去,只在門外伺候,想乘機替趙南珩進言,在局中討個差事。

  此時,鏢局外面,忽然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一退闖上大廳,高聲叫道:「裏面有人嗎?」

  馬長榮站在廂房門口,慌忙迎過去。

  見廳上站著一位富家公子模樣的人,年約十七八歲,生得玉面朱唇,十分俊美,身穿一襲青羅夾衫,輕盈流灑,此時背負雙手,神情極是倨傲。

  一時不敢怠慢,迎前幾步,笑道:「公子貴姓,駕臨……」

  那羅衣公子仰頭望著廳中大樑,揮揮手道:「你們總鏢頭不是回來了嗎?叫你們總鏢頭來。」

  馬長榮暗暗皺眉,這人好大的架子!一面卻陪著笑道:「是,是,你老請坐!」

  話聲一落,剛轉過身子,瞥見局主鐵劍綿掌常昌壽大步跨進廳來,這就悄悄退了下去。

  常昌壽目光打量著那位客人,雙拳微抱,宏聲問道:「尊客高姓大名,有何貴幹?」

  羅衣公子大不刺刺的點點頭道:「你就是總鏢頭嗎?我這裏有一趟鏢,你們接不接?」

  鐵劍綿掌見他如此傲慢,心頭微感不悅,但依然含笑道:「尊客光顧,敝局自表歡迎,只是尊客該先把姓名來歷和承保何物,送到何處見告,兄弟才好考慮接是不接。」

  那羅衣公子碰了一個軟釘子,目光不由朝鐵劍綿掌打量了幾眼,鼻孔裏微哼了一聲,道:「你就是鐵劍綿掌常總鏢頭了?」

  常昌壽道:「不錯,兄弟正是常某。」

  羅衣公子忽然拱拱手道:「久仰,久仰,開封府只有你們八方鏢局,還承擔得起這趟鏢,兄弟才特地親自前來。」

  他依然沒說出姓名來歷,和托保之物。

  鐵劍綿掌常昌壽因他這幾句話,還算中聽,心頭舒暢了不少,也拱拱手道:「不敢,常某承江湖朋友抬舉,一年來,接過不少生意,總算還沒有出過什麼岔子。」

  羅衣公子哈哈一笑道:「總鏢頭武當高弟,『兩儀劍』、『太極掌』,名動遐邇,兄弟信不過你也不會找上八方鏢局來了。」

  他這一大笑,聲音略帶尖脆。

  鐵劍綿掌心中不期一驚,先前自己只當對方是個膏梁子弟,平日驕縱慣的公子哥兒,但這幾句話,分明是江湖上人的口氣!

  他總究身為一局之主,見多識廣,聞言濃眉微微一軒,抬目道:「聽尊客口氣,委承之物,定然貴重無比,但敝局規定不接來歷不明的鏢,尊客最好……」

  羅衣公子不待他說完,又是一聲脆笑,道:「好個不接來歷不明的鏢,我這宗寶物,是新從洛陽以重價收購來的,只要貴局能夠平安送到泰安府,貴局的酬勞,共為一萬兩銀子,這裏是五千兩,你先收了,其餘一半,送到地頭,自會付清。」

  說到這裏,從懷中掏出一張莊票,隨手扔來。

  別看他輕輕一送,那張莊票,居然平平穩穩飛到常昌壽手上。

  鐵劍綿掌心頭著實一驚,光看人家這一手,內功就非同小可,接到手中,低頭一瞧,正是開封府城裏最大的一家銀號,實豐銀號開出的五千兩紋銀莊票。

  這一怔,把鐵劍綿掌給楞住了!

  要知開鏢局的,平常雖然見慣大批金銀,但那都是經手之物,普通走一趟鏢,最多也不過掙上千兒八百,像這樣一趟的酬勞,就是一萬兩銀,開上一世鏢局,也難得遇上一次,叫他如何不怦然心動?

  他強按著激動的心情,驚疑的道:「尊客究竟要敝局保什麼鏢?」

  羅衣公子微微一笑,神態有些嫵媚,緩緩從懷中掏出一隻紫檀雕花木盒,放在桌上,鄭重的道:「這是一件稀世古玩,價值連城,總鏢頭務必親自押運,送交泰安府徂徠山下,佟家莊佟老莊主親收,若有半分差錯……」

  說到這裏,目光轉動,冷冷一笑,道:「好在八方鏢局是武當派開的,總鏢頭又是一塵道長的高弟,若有失誤,咱們自會找一塵道長算賬。」

  鐵劍綿掌瞧他說話的神情,心中方自一楞,暗想:這人笑起來怎的帶著女娘腔?莫非是女扮男裝?但他已被一萬兩銀子重酬迷失了靈智,也不想想來人身手,並不比他弱到哪裡,也許還強過了他,若說前途沒有風險,何以他自己不送去,要來委託八方鏢局?一面頷首道:「好,敝局接了。」

  羅衣公子沒待常昌壽說話,拱拱手道:「那麼偏勞總鏢頭跑一趟了。」

  話聲一落,舉步跨出大廳,大搖大擺而去。

  鐵劍綿掌怔怔的望著他後影,心中也感到此人大有疑問。走近桌前,小心翼翼的取起紫檀木盒,只覺入手甚沉,敢情裏面是件玉器古玩。回頭一瞧,只見馬長榮還站在廳下伺候,就吩咐道:「老馬,你去請孫副總鏢頭到我房裏來。」

  馬長榮答應一聲,便自退下。

  鐵劍綿掌一手托著木盒,緩步朝右廂走去。

  原來八方鏢局的副總鏢頭孫吉星,是鐵劍綿掌常昌壽的師弟,個子瘦小,為人精幹,不但拳掌劍法,都有獨到的造詣,尤其一身輕功和十二枚連珠金錢鏢,在同門之中,無出其右,江湖上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草上飛」。

  常昌壽創立八方鏢局,把他拉來,確實是一位得力助手。

  這時,孫吉星聽到師兄叫喚,匆匆走進房去,師兄弟兩人關起房門,密談了好一會工夫,才相繼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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