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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畢玉麟因她方才一再出聲指點,雖然覺得她妖聲妖氣的瞧得不大順眼,也不好過份不理,這就拱拱手,道:「在下身有要事,夫人如無吩咐,請恕在下告辭。」

  九花娘瞟了他一眼,格的笑道:「小兄弟,你快莫跟著他們叫我什麼夫人夫人的,我哪是什麼夫人?你還是叫我老大姐就是。」說著眼珠一轉,輕笑道:「哦,你用不著急找,那小妹子就是抓回黃鐘別府,也有我老大姐擔待,保你不損她一根毫毛──」

  畢玉麟聽她口氣,吟香可能已被抓回黃鐘別府,心下一急,不待她說完,故意轉頭朝鳩面神翁、鬼影子兩人說道:「兩位如果也願意延緩時日,訂個後會之約,畢某要失陪了!說完,昂首向來路走去!

  紅影一閃,香風浮動,九花娘已然一下攔住身前,吃吃笑道:「唷,小兄弟,瞧不出你真還是個多情種子,我才說到她,你就急成這個樣子,放心,我老大姐答應了你,尚老頭絕不會不賣我的帳,你還是乖乖跟我老大姐回去──」

  畢玉麟皺皺眉頭,站住身子,凜然問道:「夫人是否也有賜教之意?」

  九花娘媚笑道:「你要是還沒打累,老大姐倒真想叨教幾招呢。」

  畢玉麟道:「夫人既然這般說法,在下──」

  九花娘蓮足輕頓,搖手道:「嗯,你快別夫人在下,誰和你動刀動槍的,拼什麼命?咱們只是點到為止,比劃上幾手試試,不就得了?」一面轉頭朝鳩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嬌聲道:「啊,戚大俠,高少俠,就煩勞你們兩位咯,給我和小兄弟作個見證!」

  說著從腋下衣襟上抽出一條粉紅手絹,掩口一笑!

  畢玉麟見她抽出手絹,驀然心中一動,想起早晨聽吟香說過,義弟孫燕,就是被九花娘用「迷魂帕」擒住的。她此時取出手帕,故意要和自己對掌,分明不懷好意,敢情她瞧出自己不易對付,才暗施狡獪。心念動處,目光瞥過,只見鳩面神翁和鬼影子兩人,果然面露喜色,一連後退了幾步,心中更覺自己所料不錯,不由朗聲一笑,道:「夫人請恕在下尚有要事,改日再行領教吧!」

  話聲一落,右腕微微一振,青芒輪轉,屠龍劍護住全身,一式「仙人掛衣」,向斜刺裡飛去!

  九花娘目睹畢玉麟在一團劍光繚繞之中,去勢如箭,心頭一急,口中「噫」了一聲,嬌喊道:「小兄弟──」

  玉腕揚處,一團粉紅香霜,很快從掌心飛出!

  但畢玉麟身形才一縱起,同時施展「萬里飄風」身法,快若追風,一下掠出八九丈外,頭也不回的在樹梢上一閃而逝!

  等他趕回原地,正好吟香在陰魔尚師古密如驟雨的竿影之下,只是仗著一式「仙人掛衣」身法,不住的閃避,秀髮披散,身形滯頓,情勢業已十分危急。畢玉麟無暇多瞧,劍先人後,一招「蓮花倒掛」,從樹上飛瀉而下,朝陰魔尚師古一圈竿影中撞去!一聲金鐵大震,半空中飛濺出一串火花,匹練似的青虹,和陰沉竹竿的一片綠光,同時倏斂。陰魔尚師古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只覺來人劍光強勁,武力之深,幾乎是自己生平所僅見,心頭一怔,竹竿疾點,暴退出一丈來遠!

  定睛瞧去,只見場中凜然站著一個藍衫少年,手橫一柄青虹吞吐,寒光四射的長劍,那不是畢玉麟是誰?

  尚師古幾乎不敢相信,憑畢玉麟這點年紀,竟會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會在此時此地,突然趕到,難道憑婁老怪、戚南山等人,還對付他不了?尚師古原是城府極深的人,心念轉動,口中卻發出一陣大笑,低沉的道:「畢賢侄來得正好,老夫和令尊交誼不薄,賢侄何苦聽信這丫頭搬弄是非,不別而行?」

  畢玉麟朗朗一笑道:「在下雖是初闖江湖,但並非輕信人言之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所作所為,自己應該清楚?」

  尚師古蹲在陰沉竹上,臉色絲毫不變,而且裝出輕鬆笑容,和聲道:「難道老夫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對之處?」

  畢玉麟大笑道:「兩月前,在下身負重傷,由義妹護送,至孫氏墳莊投宿,當時你何以不認在下是你故人之子,卻反而把義妹和在下兩人,逼下出雲口去?如果不是為了在下身邊佩有『萬年溫玉』,你何須裝出一副偽善面目,認在下這個世侄?」

  尚師古笑容一斂,神色肅穆,憤憤的道:「不錯,老夫當日確實不知賢侄就是故人之子,直到賢侄和呂兆熊一同到黃鐘別府來了,方始知道。至於賢侄說老夫親見『萬年溫玉』,哈哈,老夫當日,也是向公孫姑娘借用,而且還以替賢侄打通奇經八脈,作為交換,老夫如果真有逞強奪取之心,試問公孫姑娘能有多少武功,能和老夫抗衡?再說,日前賢侄,把溫玉借與老夫,老夫如果志在溫玉,昨日賢侄辭行之時,也不會親手交還與你?哈哈,賢侄初入江湖,閱歷不深,把捕風捉影之言,信以為真,這也怪你不得!」

  畢玉麟總究是毫無江湖經驗之人,此刻聽陰魔這麼一說,心中不禁又將信將疑起來!暗想:他這話果然也有理由,當時如果遏強奪取,自己義弟武功有限,他何用以打通自己奇經八脈,作為交換,而且昨日他聽說自己要走,立即取出萬年溫玉,交還自己──

  尚師古看在眼裡,突又故意臉色一緩,尖笑一聲,低沉的道:「賢侄既然見疑,老夫多說無用,日久見人心,你他日遇上令尊,就知老夫所言不謬──」

  鐵拐婆婆站在一邊,忍不住冷笑道:「陰魔為人如何?江湖上誰都有個耳聞。」

  尚師古只作不聞,續道:「賢侄天涯尋父,老夫未便堅留,賢侄只管請吧!」說到這裡,忽然濃眉一軒,臉上倏然換上一副陰沉隨怒之色,用手一指吟香,凌厲的道:「至於這個丫頭膽敢搬弄是非,吃裡扒外,破壞黃鐘別府家規,老夫豈能寬恕?」

  畢玉麟聽他說得聲色俱厲,心中不禁一寒,知道吟香只要被捉回黃鐘別府,萬無生理,自己豈能不管?這就接口道:「在下答應過吟香,把她帶出黃鐘別府,老莊主能否例──」

  他話雖出口,但因吟香總是一個丫頭,自己帶她逃出黃鐘別府,即使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也會被人當作有什麼曖昧行為,是以說到一半,臉上不禁紅一陣,白一陣,嚅嚅的說不下去。「哈哈哈哈!」

  陰魔尚師古,不待他說完,雙目一霎不霎的緊盯在畢玉麟臉上,口中故意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桀桀大笑,點頭道。

  「老夫瞧在賢侄份上,原可饒她一死,但老夫係主黃鐘別府,此例一開,何以服眾?賢侄乃是武林中罕見奇材,前途似錦,豈可為了一個丫頭,自墮清譽?」

  畢玉麟一張如玉俊臉,被陰魔說得滿臉漲紅,還沒開口!吟香早已撲的跪到地上,淚流滿臉,連連磕頭,毅然道:「少爺,你只管走吧,小婢已是將死之人,小婢願意隨老莊主回去領罰。」

  畢玉麟心頭一陣惻然,驀地劍眉一軒,凜然揮手道:「走,畢某答應過把你帶出黃鐘別府,豈能半途而廢?」

  尚師古目光向四下一瞥,陰聲笑道:「難道畢賢侄為了一個丫頭,真要和老夫作難麼?」

  畢玉麟一掂屠龍劍,長笑道:「在下必須把她護送出黃鐘別府範圍之外,咱們之間的這場過節,是非曲直,只好往後再說!」

  尚師古眼中陡然射出兩道陰森目光,大笑道:「賢侄自信闖得出去麼?」

  畢玉麟冷笑道:「那要闖了才知。」

  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只是站在一邊,此時眼看畢玉麟和尚師古漸漸把話說僵。要知吃裡扒外,原是武林中的大忌,吟香又生得苗條多姿,這件事,顯然是畢玉麟勾引了她,才相偕私奔出來的,一時不禁對畢玉麟深感不齒,不屑的望了畢玉麟一眼,回頭朝翻天手古松道:「古老四,這裡沒咱們的事了,咱們走吧!」

  翻天手古松為人耿直,早已不耐,聞言「嘿」了一聲,果然掉頭就走。尚師古瞧兩人走去,雙手一拱,陰笑道:「兩位恕老夫不送。」

  畢玉麟明知兩人對自己似乎意存不屑,但這等事極難分辯得清,只好由他們誤會,一面迎眼朝吟香低聲道:「咱們也走吧!」

  吟香原已抱著必死之心,此時看到畢玉麟一臉凜然之色,不由流淚道:「少爺,小婢死不足惜,你只管走吧!」

  畢玉麟劍眉飛揚,仰天朗笑道:「我自有安排,你只管跟我離開此地。」

  話聲一落,一橫手上長劍,大踏步往前走去。吟香見這般說法,也只好默默跟著走去。

  陰魔尚古師蹲在陰沉竹上,身子絲毫不動,直等兩人走出三丈開外,突然陰笑道:「畢賢侄,這可怪不得老夫手下無情!」

  「嗒!」陰沉竹就地一點,一圈黑影,快若殞星,一天竿影,挾著劃空銳嘯,朝畢玉麟當頭罩落!

  「來得好!」

  畢玉麟早已防到有此一著,喝聲出口,健腕振處,屠龍劍劃出一片冷芒,一招「寒玉橫飛」,對準竿影迎出!

  尚師古方才被畢玉麟硬擋一劍,試出他內力極強,這一招「千蓬雷雨」,蓄勢而發,差不多已凝集了畢生之力,強猛絕倫。竿、劍乍接,但聽半空中揚起悠長的龍吟虎嘯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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